04 可以吃媽媽了!(1 / 3)

在等待慈惠宮的靈媒趕到這裏騙錢的這一段時間裏,我一直在按摩發腫的腳趾。老人呆呆坐在沾滿灰塵的沙發椅上,愣看著根本沒有打開的電視。

文慧不停在房子裏來回走動,表情異常地焦躁。

「怎麼還不快點!」

「快了快了,應該快了……」

我的腦袋裏完全沒有多餘的想法,隻是單純覺得,再過一下下,這裏就不會隻有我一個正常人了,也許我可以跟那個靈媒神棍一起解決文慧的「問題」。

一想到這點我就安心了不少。

呆呆看著漆黑電視屏幕的老人,終於覺得無聊,於是又挺起虛弱無力的屁股,慢慢走回他熟悉的廁所。剩下我跟情緒不穩的文慧,我的壓力好大。

剛剛好過半小時,有人敲門。

我正要起身,文慧就一聲怪叫衝向門,還不忘順腳重重踩了我一下!

我痛得眼淚飆出,淚眼汪汪一抬頭,門已打開。

「妳好,我是慈惠宮派來的專業靈媒,專程到府觀落陰啦!」

仿佛看見了光,一個長得超像藝人白雲的中年胖大叔靠在門邊。

他穿著超緊繃的白色汗衫,深灰色打褶褲,仿Crocs的偽布希鞋,手裏拿著一個充滿指印與刮痕的黑色皮箱,一身鄰家刁民的扮相。嘴裏,還叼了根煙。

中年胖大叔的一切都很接近一個尋常神棍的模樣,讓我很放心,隻不過他手裏晃著好幾張獎狀,不知道是在晃三小。

我歪頭一看,想看清楚那些獎狀上麵到底是寫了什麼,那中年胖大叔幹脆整疊遞過來給我,露出一口焦黃牙齒說:「區區一點小事,不足掛齒啦。」

文慧用力拉著白雲大叔(我看我就叫他白雲大叔比較快),急切地說:「快!快點脫鞋!快點叫我媽媽上你的身!」猛拖他進客廳。

白雲大叔肯定沒看過這麼著急想觀落陰的人,一坐下,先是眯起眼睛環顧四周,然後就露出非常專業的「眉頭深鎖」的凝重表情。

「這房子,有點不幹淨喔……」白雲大叔語重心長。

雖然他一定是要騙錢,不過我的內心猛點頭。

媽的,那台老冰箱裏儲存著比核廢料還髒的東西,地上還有一隻肚破腸流的死老鼠,豈止不幹淨,簡直是非常不幹淨。

忍耐了半小時的文慧,淒厲地尖叫:「快點叫我媽媽上你的身!」

文慧的雙腳肌肉明顯緊繃起來、浮出蚯蚓大的青筋,令我打了個冷顫。

「要上身當然可以,我需要妳媽媽的名字,生辰八字,忌日時辰,還有一件妳媽媽生前的衣物。」白雲大叔一邊不疾不徐地說,一邊從黑色皮箱裏拿出各式各樣觀落陰的專業工具。

兩根白色蠟燭,一枝粗線香。

牛頭馬麵的紙紮人。

一隻古銅色的鈴鐺。

一座紙造的白色古城,上麵寫了「酆都」二字(就是俗稱的陰曹地府啦)。

宣紙,毛筆,墨條,硯台。

就在白雲大叔整理他的觀落陰工具的同時,我將厚厚一疊獎狀仔細翻了一遍。上麵的頒獎名義真是琳琅滿目:什麼「天地為證杯觀落陰大賽最佳新人獎」、「台北縣宮廟義勇杯第七十五屆觀落陰大賽冠軍」、「大陶裏急公好義杯觀落陰項目大賽冠軍」、「北台灣第一百零四屆請神送鬼項目大賽季軍」、「第十四屆蓮花杯擲茭大賽亞軍」、「兩岸交流杯驅鬼大賽季軍」……

不曉得這位白雲大叔是真的有法力,還是騙錢騙出了心得?

這時,白雲大叔問:「咦?不是跟妳要媽媽的生辰八字跟死辰嗎?衣服呢?」

「我親愛的媽媽都死了十幾年了,我哪記得她的生辰八字、跟她什麼時候死的?你突然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媽媽的衣服,我也都捐給慈善團體了啊,怎麼可能還留著?」文慧的聲音充滿了委屈,眼睛裏漲滿了淚水。

我一點都沒有感動,直覺脫口而出:「妳剛剛不是說,妳媽三年前才死的嗎?」

不料文慧大叫,以左腳為軸心,右腳拚命踩向白雲大叔的雙腳腳掌。

白雲大叔大吃一驚:「妳幹嘛!」

文慧的腳力輕易貫穿了白雲大叔的雙腳,每一下都踩得地板咚咚咚響。

我的心髒隨著文慧超級踩腳的節奏,撲通撲通地跳。

白雲大叔連續被踩了三十幾下都無法躲開後,終於痛到揮手大喊:「好好好!沒有生辰八字也沒問題!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也沒問題!都沒問題!」

文慧這才氣喘籲籲地住腳。

「我……我的腳……」白雲大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血肉模糊的腳掌,然後順著我的視線,緩緩看向了我這邊。

我也大方展示了又紅又腫的腳掌,頓時有種同病相憐的友好感。

瞬間換了個人似地,文慧呆了一下下,然後用力甩了自己兩個巴掌,大叫:「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你好心幫我我卻一直踩你的腳!我卻一直踩你的腳!一直踩你的腳!」

「不過……」白雲大叔滿身大汗地說:「不曉得這些基本數據,也沒有生前的衣服,妳媽又死得比在電話裏講得還要久,所以……我要用比平常還要厲害的法力請妳媽媽上身喔……」

「呀呼!」文慧高興地大叫。

「這要花兩倍的錢,也就是一萬兩千塊錢,不過這些錢不是給我的,是要拿來打點陰曹地府的額外花費,這點請施主妳理解。」白雲大叔忍著痛,點燃了兩根白色蠟燭,很有一定要騙更多錢的決心。

「呀呼!」文慧還是很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