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登幽州台歌》——富二代的窮途末路(2 / 2)

但是吧,也確實得罪人。守孝期間的陳子昂或許也有些明白了,所以一直向上級申請調職,換個單位。

正好,契丹獨立勢力跟中央杠上了。萬歲通天元年,公元696年,武則天派遣她的侄兒武攸宜率軍平定以契丹首領李盡忠、孫萬榮為首的“一小撮”契丹獨立分子。陳子昂看到了機會,立馬向朝廷請求,從軍當個參謀文書什麼的。

就這樣,陳子昂擺脫了秘書、言官生涯,開始在軍界混。唐朝和宋朝不一樣,宋朝軍界混不出名堂,但是在唐朝,軍界待遇那是相當了得。

事與願違,陳子昂剛剛到漁陽(今天津一帶)前線,就聽說政府軍首戰失利,前鋒部隊大敗而歸,軍中士氣低落。最要命的是,武攸宜簡直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去安撫士氣,也不打也不招降,整天不知道幹嗎。作為軍中的參謀,陳子昂向武攸宜提出了建議:

皇上把軍隊交給您,國家的安危、戰爭的成敗都仰仗將軍,您好歹負點責任吧?都什麼時候了,軍隊紀律您沒起草,這打仗不是鬧著玩!我跪求您老人家根據各級指揮員的作戰素質、全軍的士氣情況以及我軍現階段的兵力戰鬥力,組織優勢力量,進攻敵人防線的薄弱環節,洗刷先遣部隊出師不利的恥辱。

最後,陳子昂甚至主動請纓:您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帶著萬把人再去進攻,抓幾個契丹的頭子過來。

武攸宜左耳進右耳出:書生,還玩軍事,搞笑。

陳子昂老毛病又犯了,接連幾天向武攸宜提建議。武攸宜火了,這唐朝的將軍自主權很大,將在外,人事調動自己做主。管你陳子昂在朝廷多大官,這時候說貶就貶。這一下就四品大員降到了七品不到,陳子昂心灰意冷。

雖然說陳子昂巴結領導,喜歡表現,但是怎麼說也是個文青,心情不好,自然想出去走走。

當時漁陽附近有個著名景點,叫幽州台。這是戰國時期,燕昭王為了招攬人才而修築的,因為當時前往燕國的牛人都到這個台上領取黃金,所以也叫黃金台。這些牛人當中,最值得一提的,當然就是樂毅了。

樂毅何許人呢?這麼說吧,諸葛亮牛吧?諸葛亮沒出山的時候,整天自比管仲、樂毅。樂毅,那是賢人的代名詞。

其實樂毅出身很一般,但是在黃金台上受到了燕昭王的賞識,被任命為大將,組織各國聯軍討伐齊國。最後打得齊國隻得龜縮在僅有的兩座城中,其餘均被以燕國軍隊為首的多國部隊占領。

人比人氣死人,陳子昂這時候去幽州台,簡直是找打擊。果然,在幽州台上,陳子昂心裏很不是滋味。

憑什麼,人家樂毅就能有領導重用!憑什麼,我提幾個建議都有人煩!

此時此地又是戰亂,雖然是國家級旅遊景點,但是遊客寥寥,甚至連周圍的居民都是逃亡的逃亡,失蹤的失蹤。陳子昂在台上,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華北大平原。放眼望去,幾乎都看不到人煙,隻有天,隻有地。

樂毅,嗬嗬,最後不也沒了嗎?跟天地比起來,人,好渺小。

陳子昂,嘴裏慢慢地哼出了幾個句子: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這麼多年,寫詩為了名譽,寫文為了工作。很難得,陳子昂真正有了一首屬於自己的好詩。

這之後,陳子昂開始變得低調,再也沒有提過什麼建議,仿佛在政壇上消失了一樣,雖然在朝廷上,他還有個右拾遺的職位。

聖曆年間(698年到700年五月),陳子昂的父親去世了,按照規矩,他得請假回家守孝三年。這一次,他的麻煩來了。

守孝三年,都相安無事,眼看著守孝期快滿了,就要回去繼續當他的右拾遺的時候,當地縣令找上門了。強龍敵不過地頭蛇,縣令耀武揚威,開門見山:你們家蠻富裕啊,有意思,有意思。但是這家境富裕,有時候也是麻煩,陳拾遺您說是吧?

或許這種事情,陳家見怪不怪了,無非就是要保護費嘛。陳子昂也不多說,給了他二十萬串銅錢,也就是兩億錢。

結果縣令當即派人把陳子昂給拿下了,這可說不清,巨額財產來路不明,該當何罪?

就這樣,陳子昂稀裏糊塗地下了獄。在監牢中,他給自己算了一卦:凶!

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陳子昂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此時,他還是一個右拾遺,一個小小的縣令,怎麼就敢去勒索,然後將他捉拿呢?最耐人尋味的是,陳子昂在獄中不明不白地死了,朝廷也沒有追究。

為什麼呢?

因為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