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節在夏至。
京師近些時日隱藏在水麵下的暗流湧動雖是沒有影響到距其四百餘裏的宣府鎮,但自府城而出,穿行不過十裏,越過野狐嶺便能抵達的\"張家口堡\"同樣氣氛凝重。
隨著時間的流逝,曾在國朝初年作為重要軍事要塞,抵禦蒙古韃子的張家口堡已然逐漸失去了其軍事作用,轉而因為\"張庫大道\"的崛起,逐漸成為各族行商落腳之地。
尤其是隆慶五年,朝廷與土默特部俺答汗達成和議之後,張家口堡便因為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理所應當的成為了第一批允準\"互市\"的地點所在,被時人稱之為\"旱碼頭\"。
盡管近些年,隨著遼東局勢的不斷惡化,朝廷也中斷了與蒙古部落的互市,導致張家口堡不複昔年之巔峰,但每日來往於此的行商走卒仍是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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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堡城西北角的範府附近,數十名身材魁梧,腰間藏有異物的家丁正眼神凶狠的梭巡著,凶狠惡煞的驅趕著每一位試圖靠近此地的行商百姓,態度很是囂張。
越過這些凶狠惡煞的家丁,進至占地不菲的庭院中,隻見得不少婢女正在來往穿梭,手中托舉著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並將其小心翼翼的擱置在擺放在庭院中的桌案上。
幾張陳舊古樸的桌案旁,數十名全身上下籠罩在黑袍之間的魁梧壯漢正在就著眼前的酒菜大快朵頤,口中操著一口晦澀難懂的\"蒙古語\",說到興起時不時撩起寬大黑袍,露出其如金錢鼠尾一般的發髻,驚得身旁下人婢女驚叫連連。
位於府邸深處的官廳中,身家萬貫的範永鬥嘴角正噙著一抹淡笑,頗為殷切的與身旁的男子對酌,氣氛頗為融洽。
許是飲酒之後有些燥熱,再一次將眼前酒盅一飲而盡之後,年紀約在四十上下的男子轉而將身上的黑袍脫下,並順勢摘掉了頭頂的冠帽。
與庭院中的那些粗豪大漢一般,此人腦後也留有如金錢鼠尾一般的發髻,瞧上去很是醜陋,但其麵容卻與尋常漢人一般,沒有太多迥異。
\"範東家,我今日來此的用意,你應當心中有數。\"輕輕將手中酒盅擱置在一旁,許久沒有作聲的男子便是微微眯起眼睛,朝著身旁滿臉賠笑的範永鬥說道。
\"距離我等約定好的日子,已然沒有幾天了..\"
咕嚕。
聽得此話,一身富貴的範永鬥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眸深處露出了些許驚懼之色。
縱使他範永鬥放眼宣府鎮也是聲名赫赫的商人,但在眼前這神色陰沉的男子麵前,卻也不敢有半點拿大。
\"敢叫駙馬爺知曉,\"與身後的長子對視一眼過後,範永鬥便是小心翼翼的回稟道:\"小人早已按照駙馬爺的吩咐,將糧草輜重收集完畢..\"
\"哦?不愧是介休範家,果然沒有讓大汗失望。\"未等範永鬥將話說完,神色陰沉的男子便是揮手將其打斷,陰冷的眸子中也湧現了些許光彩。
早在國朝初年,介休範家便於張家口堡定居,並成為了第一批\"邊塞商人\",可謂是手眼通天。
待到他們\"大金\"於遼東崛起之後,這範永鬥又是最先與他們展開貿易的商人,可謂是功勳卓著,私底下為他們大金籌措了不少糧草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