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大隊人馬,走進了一條山路。天氣忽然陰暗下來,接著,雷聲大作,大雨傾盆而下。乾隆的馬車,陷進泥淖。馬兒拚命拖車,車卻動彈不得。
眾人圍著車,無可奈何。
爾康掀起門簾,對裏麵喊:
“老爺,恐怕你們要下車,讓我們把車推出來!”
乾隆、紫蔽、小燕都下車。
福倫和紀曉嵐連忙用傘遮住乾隆。
雨點稀哩嘩啦的下著。乾隆放眼一看,四周沒有躲雨的地方。紫蔽和小燕,幾乎立刻淋濕了,就問福倫:
“還有傘嗎?”
“這真是一個大疏忽,就帶了兩把傘!”福倫歉然的說。
乾隆一聽,就大喊。
“紫蔽,小燕,你們兩個過來!到傘底下來,不要淋濕了!”
“我沒有關係,我去幫他們推車!”小燕嚷著。
永琪、爾康、爾泰、鄂敏都淋得透濕,在奮力推車,傅恒和太醫在前麵控馬,大家都狼狽極了。小燕奔來,加入大家推車。嘴裏吆喝著:
“來!一、二、三!用力!”
永琪看到小燕渾身是水,心痛,喊:
“你不要來湊熱鬧了!去傘底下躲一躲!”
“我才不要,我要幫忙!來!大家用力!”
“一二三!起來!”大家大叫。
車仍然不動。
雷電交加,馬兒受驚,不肯出力了。一個雷響,馬兒就昂頭狂嘶不已。
紫蔽站在乾隆身邊,已經渾身是水。乾隆手裏的傘,一直去遮紫蔽,自己竟然浴在大雨。他心痛的說:
“你過來,女兒家,身單薄,不比男人,淋點雨沒有關係!過來!過來!”
紫蔽看到乾隆給她遮雨,自己淋濕,又驚又喜。忙接過乾隆手裏的傘,完全罩著乾隆,喊著說:
“老爺,你不要管我了,反正我已經濕透了!你是萬乘之尊,絕對不能有絲毫閃失,你別淋到雨,就是您對我的仁慈了!”
紀曉嵐和福倫,見到乾隆如此,急忙用另一把傘遮著紫蔽,讓自己浴在大雨裏。
“老爺,你別管紫蔽丫頭了,我來照顧她!”紀曉嵐說。
“是呀,是呀,我們來照顧她!”福倫按口。
紫蔽見福倫淋雨,大驚。那敢讓福倫和紀曉嵐來給自己遮雨。手裏的傘,又去遮福倫和紀曉嵐。
“拜托兩位大人,不要折我的壽,好不好?我是丫頭呀!”
大家遮來遮去,結果是人人濕透。
紫蔽見乾隆執意遮著自己,一急,就把傘往乾隆手裏一塞,喊著說:
“我幫他們去!”
乾隆急喊。
“紫蔽!紫蔽!”
紫蔽已經跑到馬車前麵去了。
紫蔽沒有加入推車的行列,卻奔到馬兒身旁,對傅恒笑著說:
“這馬兒不肯出力,讓我來開導開導它!”就對著馬耳朵,不知道說些什麼,說完一匹,又去跟另一匹咬耳朵!”
傅恒和太醫,驚奇的看著紫蔽。
這天晚上,乾隆發燒了。幸好太醫隨行,立刻診治,安慰大家說:
“隻是受了涼,沒有大礙,大家不必擔心!還好從家裏帶了禦寒的藥,我這就拿到廚房去煎,馬上服下,發了汗,退了燒,就沒事了!”
乾隆裹著一床氈,坐在一張躺椅,雖然發饒,心情和精神都很好。
“我看,你幹脆叫廚房裏熬一大鍋薑湯,讓每個人都喝一碗,免得再有人受涼!尤其兩個丫頭,不要疏忽了!”乾隆叮囑太醫。
“是!我這就去!”太醫說,急急的走了。
永琪關心的看著乾隆:
“阿瑪,你還有那兒不舒服,一定要說,不要忍著!”
“是啊!是啊!好在太醫跟了來,藥材也都帶了?”福倫說。
乾隆抬眼,看到大家圍繞著自己,就揮揮手說:
“你們不要小題大作,身是我自己的。我心裏有數,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們下去吧!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別都檸在這兒!讓……紫蔽和小燕陪我說說話,就好了!大家都去吧!”。
“如果你要叫人,我和爾泰就在隔壁!”爾康說。
“這一層樓,我們都包了,有任何需要,盡管叫我們!”傅恒說。
“去吧!去吧!別把我當成老弱殘兵,那我可受不了!別羅嗦了!”乾隆說。
紀曉嵐便非常善體人意的說:
“紫蔽丫頭,你好好侍候著!”
“是!你們大家放心!”
爾康聽紀曉嵐那句話,直覺有點刺耳,不禁深深的看了紫蔽一眼。
紫蔽全心都在乾隆身上,根本渾然不覺。
眾人都躬身行禮,退出房間。房裏,剩下乾隆、紫蔽和小燕。紫蔽就走到水盆前,絞了帕,拿過來壓在乾隆額上。
“把額頭冰一冰,會舒服一點!”
小燕端了茶過來,拚命吹氣,吹涼了,送到乾隆唇邊去。
“還好,紫蔽想得周到,帶了您最愛喝的茶!來,您喝喝看,會不會太燙?”
乾隆接過茶,嚼了一口。紫蔽又拿了一個靠墊過來,扶起乾隆的身,說:
“我給您腰上墊個靠墊,起來一下!”
乾隆讓紫蔽墊了靠墊。小燕又端了一盤水果過來。
“您愛吃梨,這個蜜梨好甜,我來削!”
“我來!我來!”紫蔽搶著說。
“那,我來換帕!”小燕就去換乾隆額上的帕。
乾隆左看右看,一對花一般的姑娘,誠誠懇懇的侍候著自己,繞在他身邊,跑來跑去,嘴裏你一句,我一句,有問有答的。他竟有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感。他凝視二人,越看越迷糊,越看越困惑。
“你們兩個,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忽然問。
小燕和紫蔽雙雙一怔。
“老爺,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燕有點驚惶。
紫蔽停止削梨,盈盈大眼,驚疑的看著乾隆。
“不要怕!”乾隆溫柔極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很感謝上蒼,把你們兩個,賜給了我!我覺得好幸福,好溫馨。這種感覺,是我一生都沒有感覺過的!我真的非常非常珍惜!”
紫蔽和小燕,雙雙震動著。
藥熬好了。小燕和紫蔽,就端著藥碗,要喂乾隆吃藥,一個拚命吹,一個拿著湯匙喂。乾隆看這兩個丫頭,把自己當成小孩一樣,不禁失笑,伸手去拿碗,說:
“你們不要把我當成害了重病,好不好,我自己來!”
紫蔽微笑,吹氣如蘭:
“老爺,有事丫頭服其勞!您就讓我們侍候侍候吧!您有幸福的感覺,我們也有啊!何不讓這種感覺多延續一下?”
乾隆眩惑了,看著紫蔽,默然不語。便由著她們兩個,喂湯喂藥。
沒多久,乾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夜色已深,小燕早就支持不住,靠在一張椅裏,也睡著了。
隻有紫蔽,仍然清醒得很。看著熟睡的乾隆,她思潮起伏,激動不已。這是她的親爹啊!是她夢寐以求的情景啊!這個“爹”,離她那麼近,對她那麼好,她卻不能喊一聲爹!她凝視乾隆,把乾隆的被拉拉嚴,伸手撫摸乾隆的額,發現乾隆在出汗,就掏出手帕,細心的拭去乾隆額上的汗珠。
乾隆在作夢。夢裏,雨荷對他緩緩走來,大眼盈盈含淚。夢裏,雨荷在說:
“請不要走,我不舍得你走!我很怕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啊!”
乾隆不安的蠕動著身,紫蔽忙碌的手,不住拭去他額上的汗,不住換帕。
夢裏的乾隆,看著夢裏的雨荷。雨荷在說:
“我不敢要求你的愛,是天長地久,我隻能告訴你,我的愛,是永遠永遠不會終止的!就怕皇上的愛,隻是蠟蜒點水,而我,變成一生的等待!”
乾隆囈語,模糊不清。
紫蔽有點著急,雙手更加忙碌的為他拭汗,為他冷敷。
乾隆仍然在作夢,夢裏的雨荷在說:
“記住幾句話:‘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夢的雨荷幽幽怨怨,轉身而去。乾隆驚喊而醒:
“雨荷!雨荷!”
乾隆陡然坐起身!”接觸到紫蔽驚怔的雙眸。迷糊,紫蔽和雨荷,疊而為一。
乾隆一伸手,緊緊握住了紫蔽正為他拭汗的手。
兩人瞠然對視,紫蔽聽到乾隆喊著母親的名字,陷入極大的震撼。乾隆驚見紫蔽殷勤照顧,疑夢疑真。
“我作夢了,是不是?”乾隆怔忡的問。
紫蔽點點頭,顫聲的答:
“您在叫‘雨荷’!”
乾隆一眨也不眨的凝視紫蔽。
“你也知道雨荷!”
“是!知道雨荷的每一件事!知道老爺的詩!”就輕輕的念:“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嶽峰高聖澤長。”念完,心激動,口難言,一滴淚就滑落麵頰,滴在乾隆手背上。
這滴眼淚震動了乾隆,他整個人一跳,看著紫蔽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首詩?”轉念一想,明白了:“哦,是小燕告訴你的!”
紫蔽低頭不語。
乾隆再看了她好一會兒,沉吟而困惑的:
“好奇怪,總覺得跟你很熟悉似的,好像老早就認識,國自古就有成語‘似曾相識’,想必,這是人與人之間常有的一種感覺吧!”就柔聲說:“紫蔽,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家鄉在哪兒?”
“我和小燕是同鄉,家在濟南大明湖邊!”紫蔽清晰的回答。
“你和她是同鄉?難道你見過雨荷?”乾隆驚愕。
“是!她是我的幹娘!”
乾隆大驚。愕然半晌。
“我不懂。難道你和小燕認識已久?”
“我和小燕是緣分,是知己,是姐妹!大概從上輩開始,就已經認識了!”
乾隆驚看紫蔽,一肚疑惑,卻不知哪兒不對勁。正要再仔細盤問,熟睡的小燕忽然從椅上滾落地。嘴裏在說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