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聞言,住了腳步,回首望去,隻見一個須發蒼然的老者牽著一架破舊驢車,正捧著那方自己掉落的帕子,端詳個不停。一個包著青布頭巾的老嫗自車窗探出頭來,覷著那帕子,亦不住點頭,讚道,“好鮮亮活計,我年輕時也繡不來,更何況現在眼睛不好,繡得越發粗糙……唉,我們逃難過來,想指著我繡補點活計謀生,真是艱難……住在這山下一年多了,繡品隻賣出去幾件,倒是帶出來的家什買了個七七八八,快要空了。老頭子,不是我嘮叨,住在山裏的這些人,好多都是出家人,哪裏會買什麼繡品織物?我們還是趁著尚有幾個活錢,快些搬家吧……”
“哼,老太婆,我那幾次送繡品上山,看見那山裏建得繁華無比,如同市鎮一般,高樓深戶的,除了出家人,還有好多衣著華貴的人迎來送往。若不是我們的繡品粗糙,沒幾個人買,早就發財了!”
李莫愁垂首靜聽,眼波流轉,越聽越是歡喜。她從懷中香囊取出一顆朱黃丹,以水化開,薄薄勻在臉上,瞬時,瑩潤的麵容染上了一重黯淡的萎黃。她故意放重步子,跌跌撞撞地向那老夫婦急急奔去,“這位老丈,有沒有拾到一塊帕子?”
“我隻撿到這方帕子,可是你的?”
“正是!帕子雖小,但是我自己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如果丟了,可真是心痛啊……多謝老丈!”李莫愁接過絹帕,暗運真氣,立時額上冷汗涔涔,麵容慘白,足下一軟,斜斜靠在車旁,喘氣道,“我所在的道觀為兵災所毀,無處安身,又累又餓,兩位老人家能不能讓我去貴宅歇息幾日?”
“好啊,老身正好可以向仙姑討教討教織繡之法!”老嫗忙不迭地應承道。
自這日起,李莫愁便安頓在那對老夫妻家中,指教老嫗刺繡之餘,自己亦細細繡些香囊絹帕之物,以為消遣。她所用之針甚為細小,比發絲略粗一些,尋常絲線需拆分為四股,方可使用。老嫗立在她身傍,眯縫著眼睛,邊看邊嘖嘖稱奇,“你小小年紀,竟能繡得如此好,該不會是天上織女變的吧……這絲線,這細針,我看都看不清,想學也學不會了……”
唉,幽居古墓之中,練武之餘,唯一可做之事,便是做些刺繡針指,以遣永日,這一針一線,一花一葉,繡的俱是死寂與淒涼,繡得愈華美,自己心中愈是苦楚,每一針,仿若刺在心頭一樣,千瘡百孔,絲絲血痕。李莫愁一時失了神,一針刺在手指,一滴血珠綴在白絹上,刺目的豔。
這幾日,我雖借著送繡品之機,去得山中,但來去匆匆,來不及打探歐陽克的下落,而且,山中戒備森嚴,外人入內後,必有幾名劍士跟隨護送,並無機會四處查探。昨日,我看見那劫持歐陽克的虯髯漢子也回到山中了,我雖探聽到他的名姓與住處,但卻無暇前往查看。今日,我定要去他家中探探。李莫愁盯著那白絹上的一抹嫣紅,妙目中閃過一絲利刃般的銳光。
李莫愁卷了幾幅絲繡掛簾,換上一身粗布衫裙,慢慢向山上走去。百餘名手執鐵杖的僧兵把守在山道之側,為首的僧兵攔住李莫愁盤查詰問,李莫愁假稱去武三通家遞送繡品。於是,十餘名僧兵護送李莫愁,前往武三通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