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南宮世家,不是一直想得到軒轅國嗎?我猜,你們有重要的東西留在那裏吧?孟京,曾經是慕容氏統治下的都城,這個三朝京都雖然曆經戰火,但古跡不倒,有一些東西,是怎麼也磨滅不掉的。”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死死的盯著我。
“我決定了要回孟京,就一定要回去,如果真的有人要在半路攔我,別忘了,我們坐在一條船上,就算我死,永嘉太後駕崩,我一樣有辦法讓軒轅國和青龍國聯盟,我相信你的叔父,還沒有到能抵抗他們的地步吧?”
南宮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睜大眼睛看著我:“你讓餘鶴,走旱路去孟京?!”
我淡淡一笑。
沒錯,餘鶴並沒有隨著我們上船,而是繞了山路趕往孟京,如果這條船真的在水路出了事,他會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孟京的母後,孰輕孰重,我相信他們還是能掂量清楚。
這個時候,南宮的臉上也露出了一點笑容,可不知為什麼,這個笑容在他的臉上看起來似乎比哭更難過,他慢慢的離開了我的身體,後退著:“看起來,我是真的騙不了你了……”
這個“騙”字,他說得格外重。
“那麼,我們就走下去吧。”
這句話,其實很簡單,可當他說話的時候,我的心裏卻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擔憂。
走下去,我會麵對什麼呢?
他轉身走開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顯得那麼寂寥,連他的腳步,都有些踉蹌,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而我,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虛弱的依靠在那裏,完全沒有發現,不遠的船艙後麵,一個黑色的身影正站在那裏,木然的看著我。
接下來的幾天,船上的氣氛變了很多。
首先,是不管我走到哪裏,身邊都有人跟著,淩四已經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就算她不在,我也能時常看到淩一他們的身影在眼前閃過。
而到了晚上,當我緊閉艙門之後,總是能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那麼輕,幾乎要溶入靜謐的波濤聲中了。
那腳步聲走到我的門口,便停下,好像憑空消失一般,不管我再怎麼仔細聽,也聽不到一點響動,隻是在萬籟俱靜的夜裏,總能感覺到一個人的呼吸在不遠的地方,靜靜的陪著我。
而每天早上起來,又能聽到那腳步離開的聲音,夜夜如此。
三天之後,船進入了一片寬闊的水域,這一段的江水格外湍急,給人一種大海洶湧的錯覺,江麵上水霧氤氳,透過霧氣隻能隱隱的看到兩岸的青山,緩緩的向後移去。
淩四告訴我,這一段是峽口,再走半天的路,到了晚上就能看到前方有名的險景虎躍峽,虎躍峽的東邊是一處魚嘴江堰,把這條貫穿東西的大江分成了上下兩股水域,一股通往軒轅國,而另一股——則是通往朱雀。
不知為什麼,當聽到“虎躍峽”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裏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有一絲戰栗的恐懼,好像——
好像當初,我看到船會害怕一樣。
我當然知道,九年前我走過這條水路,那麼我也一定去過虎躍峽,可已經沒有人能告訴我,軒轅庭到底是在哪一段出事,而另一個在場的人,我想,他也一定不會開口。
會是——虎躍峽嗎?
這樣的疑惑一直持續到了晚上,而平日裏總是呼呼大睡的慕風,今天晚上也特別的興奮,睜著一雙發亮的眼睛直到深夜。
門外,又響起了那陣熟悉的腳步聲。
但這一次,我沒有再猶豫,當那腳步聲一站定,我便伸手拉開了艙門。
站在門口的男人有些猝不及防,雖然麵具依舊冰冷,可那雙眼睛卻已經露出了一瞬間的無措,兩個人呆呆的對視了一下,他才開口:“太後……”
“嘻——”
懷裏的孩子似乎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小臉揚起來。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與他擦身而過走了出去。
今夜的江麵很平靜,平靜中透著一點詭異,好像那渾濁的江水裏藏著什麼怪物,會突然伸出頭來將我一口吞噬。
我站在甲板上,看著夜幕下前方那奇險陡峭的山勢,矗立在夜空中仿佛一頭猛虎從高山上躍下,那種淩然霸氣讓人一見驚心,也難怪這個地方會被人稱為虎躍峽,真是名副其實。
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
依樹哀猿弄雲尖,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鐮。
比人心,山未險。
比人心,山未險……?
就在我心裏默念著這一句時,鬼麵已經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後,一個溫熱的體溫浸染上來,他低啞的聲音道:“太後,夜深風疾,還是回去休息了吧。”
我慢慢的轉過身,看著他,對上我目光的一瞬間,他似乎下意識的躲開了。
“鬼麵,”我淡然道:“那個問題,你想好答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