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應該讓餘鶴陪在身邊。
一頭栽進雪窩裏,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的腦海裏閃過了那張總是帶著淡淡微笑,神情沉著的臉——這個時候說腸子都悔青了也不為過,自己真的不應該拒絕他的陪伴而堅持獨自上路。
就算不為別的,在這樣的天氣裏,他也一定會給自己一點溫暖。
想起那個時候,剛剛從水晶棺裏清醒的時候,她就好像現在這樣,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靈魂似乎還沒有回到這個殘破的身體裏,連動一動小指頭都難,睜著眼睛懵懂的看著眼前唯一的一盞燭火時,神情好像初生的嬰兒。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鮫人油脂所製的長明燈,她的陵墓中唯一的光明。
餘鶴就在這樣微弱的光線下打開了水晶棺,將她從裏麵抱了出來,那個時候的她全身好像冰塊一樣,是餘鶴將她一直緊緊的抱在懷裏,雙手握著她冰冷的手,用內力一點一點的注入她的身體,這樣才慢慢的活過來。
起死回生一般的活過來。
這是他和她的計劃,全天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計劃。
花燈會之後,她幾乎沒有合過眼,白天要批閱如山的奏折,製定她的新政,將那些阻撓新政步伐的官員想法設法的革除;而晚上趁著所有人熟睡了之後,她還要和餘鶴見麵密謀,兩個月下來,人好像都被掏空了一樣。
不過看到餘鶴,才知道什麼是真的被掏空了。
當餘鶴把她從水晶棺裏抱出來的時候,她看到眼前這個男子的頭發,都花白了。
他們的計劃,原本是在拒馬河穀“中箭身亡”之後,隻要淩少揚讓她下葬,餘鶴便立刻將她救出來,但這件事也多少有些冒險,利箭穿心假死這個方法,當初淩少揚也曾經用過,要騙過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餘鶴讓她事先服下了龜息散,加上她的手少陰心經早就被自己崩斷,一般的大夫是查不出她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這個計劃也算得上是完美,卻沒想到還是出了紕漏。
淩少揚不肯將她下葬。
不管是他多少猜到了也罷,還是他始終不肯放棄也罷,將她的屍體放置在水晶棺放在寢宮裏,這讓餘鶴一時間也有些亂了手腳,龜息散在身體裏長時間不解,會造成身體的巨大創傷,若再不注入陽氣,隻怕她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所以餘鶴每一夜還要潛入寢宮為她的身體注入陽氣,如果那一夜淩少揚不肯睡,他便要在屋頂上守整整一夜,等到白天淩少揚去上朝了,他才避開宮中的守衛溜進去,幾個月這樣下來,他的身體也幾乎被拖垮了。
人,到底不是鐵打的。
到了第三個月,餘鶴見淩少揚還沒有將她下葬的打算,便弄了一些藥在她的“屍身”上,造成屍身腐爛的假象,淩少揚這才終於承認了她已經“死”的事實。
想到這裏,她苦澀的一笑。
人,要活著不容易,要死好像更難。
餘鶴把她救出來之後,也花了一些時間調養身體,但她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自從花燈會上餘鶴對她說過第一句話之後,她的心就沒有停止被煎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