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風涼。寧河奔至南大門處,隻見血汙滿地。
而她最思思念念的那個人,正一身青衣站在血汙中。
寧河幾次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
“馨寧,你可有事?”寧淵靜靜開口,蒼白的手在鬥篷下握緊。
他看著她一身血腥,連臉頰上都濺了血跡。想要擦去她肌膚上的血,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做。
沒有一刻像此刻這般,他覺得讓她嫁去白國是明智的選擇。
這個國家,他已然撐不下去。
在他大去之後,青國還不知變成什麼樣子。
白國國內動亂,但寧河依然可以與三皇子燃攜手開創一片天地。最不濟,也不用麵對國破家亡的局麵。
他還能活幾年。
最好的情況便是寧河在白國站穩了腳跟,而如果寧雅願意投奔,寧雅最終也有了去處。如若局勢最壞,那他也能為寧雅準備一筆錢。
須臾之間,寧淵已經轉過千萬想法。
寧河搖搖頭,走到他身邊,握住他冰冷的手:“沒什麼大礙,最後得青樨相救,而寧雅也無礙。”
寧淵淡淡道:“那就好。”
下意識,他抽出了寧河掌心的溫暖。
他取下自己的披風,想要披在寧河身上,卻被寧河擋住。“夜晚風涼,你身子剛好,受不得凍。”最後高燁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寧河肩上。
方韻文看著寧河,眼裏有最怨毒的光:“嗬嗬……當初就應該……應該讓何皇後毒死你。我看著你舍不得,告訴了寧淵你中毒了。”
血從他的嘴角不停湧出。
他卻帶著最詭異的笑容,嘶聲道:“你幼時沒有先生教導,溫潛光那個老匹夫早就嚇得躲得遠遠地。是我帶著你學習各種書籍。沒想到,居然養了個狼崽子。當初就應該殺了你,今日就不會是這般的下場。”
寧河沉默。
時至今日,沒想到方韻文最恨的人是自己。
“方相,你曾想殺了我。”
“哈哈,我要是想殺了你,你還能活到今日?你以為你那個病秧子的皇兄真的能次次護你周全?”
看著不成人形的方韻文,寧河沒有辯駁。
高燁眸色冷峻,劍插入方韻文的肩胛骨,釘入地裏。
方韻文說了一半的話語,就這樣吞進了肚子。
寧河看了看昏死在地上方韻文。
“他怎麼辦?”
寧淵語氣淡漠,“孤準備留他一命。給他喂下蠱蟲吧。”
喂了蠱蟲,便從此失去自己的意識,如同人偶一般。沒想到權傾朝野的方韻文到頭來會是這樣一個毫無自尊的下場。
“這幾日你少出含華殿,宮中髒汙,不是一天便清理的幹淨。”
寧河點點頭。
雖然他們兄妹三人無恙,宮中還是辦了一場喪事。
方白玥死了。
死在方韻文造反的那天晚上。
混亂中,竟無人過問方白玥。寧河匆匆走過乾政殿,也並無看見懸掛在房梁上的方白玥。
她用錦被的被麵,將自己吊死在房內。
暗紅的血順著她的腿,已經幹涸,覆在了皮膚上。
方白玥有了身孕,不到幾日,便帶著尚未成型的孩子去往黃泉。
寧河唏噓不已,對黑雨說:“沒想到她最終還是放棄了。人算不如天算,罷了,再想另外的辦法吧。”
她向寧淵請求,讓方白玥以貴妃之禮下葬。
寧淵答應了下來,並讓人放了一套他少年時常穿的衣服在她墓中。
寧河覺得不祥,寧淵卻覺得沒什麼。
“一套衣服而已,況且人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朝堂上,方韻文成了傀儡。
政局漸漸穩定下來。另外,寧淵得到了方韻文那日夜晚所使用的紅衣大炮的製作方式。還有其中填製的火焰丸。
監督寧淵喝完藥,寧河走在回含華殿的路上。
經過朝陽殿時,她停了片刻,發現皇後正從窗戶裏看她。
當她們視線相交時,皇後趕緊命人關上了窗戶,神色慌張。寧河不由苦笑,這哪裏有國母的氣度,她就這麼可怕麼?
算算時日,溫皇後的產期應該在明年。
除了溫皇後,還有幾名後宮的妃子有了身孕。
乾政殿不再酒色汙階。
寧淵開始靜養,秦更禦醫開的藥還算不錯。寧淵的咳血總算止住了。
除此之外,宮中也開始準備她的大婚。
途徑乾政殿時,偏殿裏麵傳來了悠揚的琴聲,想來是墨子湛他們正在考試。風吹起了她的廣袖,淡藍色的袖擺宛如流雲。她緩緩走著,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攬琴閣鬥琴的場景,也想起了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