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州府!”柳夢鼎正色侃侃奏道,“大王隻有趕緊遷到我國與大明天朝接壤的義州府,進可以光複朝鮮,退可以憑恃大明!——數月之前,微臣奉命出使大明,大明皇帝陛下已經降下玉音,隨時準備助我抗倭。大王此刻還不求援於大明天朝,卻待何時?”
“柳愛卿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李昖聽了,頓時喜出望外,激動地從龍椅上跳了起來,臉上陰雲一掃而光。
朝鮮國王壽誕
朝鮮的王宮,基本是仿照大明國的紫禁城修建的,但其中的各種殿宇規格、規模卻相當於大明朝藩王府邸。然而,由於朝鮮又是與大明關係最為密切的一個藩國,在大明各大藩國中漢化最深,對明廷執禮最恭。所以,經大明成祖皇帝朱棣特別下詔批準:允許朝鮮國君在自己的金鑾殿上配有一座雕飾五爪金龍的王椅,但體積要比大明紫禁城中的龍椅小許多。
對明成祖這一恩典,朝鮮曆代國君自是感激不盡。他們平時便供著那龍椅不敢入座,隻有每逢盛會大典之時,他們才會登上金鑾殿的龍椅,召集百僚、宣詔發令,以示本國的赫赫威儀。
這一日,朝鮮王宮的金鑾殿上,忽然沒了往日的靜穆凝重,竟是歌姬如雲、酒筵鋪陳,一派熱鬧非凡的氣象。
原來,今天是朝鮮國君李昖的四十歲生日。一向喜好繁華、熱鬧的他,突然狂興大發,竟在金鑾殿上大辦宮筵,與文武百僚同樂共娛。一些恪守禮法的老臣認為他此舉有失體統,上奏勸他不住,隻得由他去了。
席間,朝鮮內閣領議政柳成龍恭恭敬敬舉起手中玉杯,率文武群僚祝道:“臣等恭祝大王與天同壽、安享永樂!”
“好!好!好!眾卿不必多禮。”李昖坐在那張純金龍椅上,胖胖的圓臉笑意盈盈。他也不起身,一舉金杯正欲歡喜答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憶起剛才群僚的祝詞當中有“永樂”二字,急忙放下了金杯,走下龍椅,俯身便向西方拜倒——原來柳成龍在無意中提到了朝鮮宗主國明成祖朱棣的年號,這是對宗主國大明的不敬。而李昖急忙向大明國的北京方向拜倒,則是以自己虔誠禮敬來彌補剛才眾僚犯諱的失禮之處。
見到本國大王這般舉動,柳成龍一愕之餘,立刻醒悟過來,急忙率領群僚離席紛紛向西而拜,戰戰兢兢地說道:“臣等愚魯無知,冒犯了大明天朝上國先帝的年號,實在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李昖君臣等人向西行過三拜九叩大禮之後,這才心有餘悸地紛紛平身。李昖抬眼看了看柳成龍,驚魂未定地說道:“柳愛卿,今後你談吐措詞之際,須得多加留意才是!倘若大明天朝上國聞知今日此等失敬之事,一紙禦詔斥責下來,那可如何是好?本王聽說當今的大明皇帝陛下春秋正茂,剛正明決,馭下甚嚴——隻怕他一怒之下,遣使來問,本王也回護不了柳愛卿你了……”
“是!是!是!大王訓斥得是!愚臣日後再也不敢造次了!”柳成龍伸手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起身急忙和文武群臣一道退回坐席邊跪下。
李昖站在王座前靜了片刻,穩住了自己的心神,輕輕咳嗽一聲,然後走回到王筵上坐了下來。
“你們也入席吧!”他向跪伏在席位邊上的群臣吩咐了一聲,徑自提起了銀箸,便欲用膳。這時,忽聽到殿外宦官揚聲稟道:“本國撫倭正使黃允吉、撫倭副使金誠一,現在殿外守候,急速請求大王賜見。”
“黃愛卿和金愛卿回來了?”李昖聽了,正伸向那盤“五香爆炒白虎肝”的銀箸頓時停在了空中,沉吟一下,道,“速速召他二人上殿覲見。”
這黃允吉、金誠一是李昖日前以鄰國使臣的身份專門派往日本國祝賀豐臣秀吉“肅清四方、一統扶桑”的。當然,在明麵上,金允吉、金誠一是前去祝賀的;在暗地裏,李昖卻是讓他倆打探日本關白豐臣秀吉對待朝鮮的態度的。他久聞豐臣秀吉深懷異誌,若不先行派人予以暗查摸清實情,心中無底又豈能隨機應變?
殿門開處,隻見黃允吉、金誠一二人麵無人色,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奔到王筵之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似是累得筋疲力盡,一個勁兒地搖頭吐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歇一歇……歇一歇再說吧!”李昖見他二人這等模樣,豈好意思再加催問?隻得揮手讓兩名宮女各自端了一杯溫茶給黃、金二人遞了過去。
黃、金二人叩頭謝過,仰起身來,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咕嘟咕嘟”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然後靜息片刻,這才平複了心情,跪正了姿態,準備開口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