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太湖,薄霧如紗。
一望無際的湖麵上,碧波蕩漾,一葉扁舟正徐徐飄蕩於碧荷紅菱間。
慕容複仰躺在船頭,一手蓋住雙眼,一手枕在腦後,左邊一冊棋譜,右邊一本易經,一副隨風飄蕩閑散愜意的姿態。
船尾立著一名少女,輕輕撐著竹篙令小舟平穩前行無半分晃蕩,未免攪擾公子休息,就連竹篙破水的聲音也極盡輕柔。
她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水綠紗衫,身姿曼妙婀娜,肌膚白皙宛若新剝的雞蛋,唇角一粒細細的痣更為她增添了幾分嬌俏可愛。每當偷偷的望向船頭之人時總是帶著甜甜笑意,眉梢眼角流露出說不盡的似水溫柔。
當小舟深入一片菱葉叢中,阿碧輕輕放下手中竹篙,任其隨波逐流,俯身船舷,探出賽雪欺霜的蓮臂皓腕摘采菱角。
“吃菱角麼?公子。”一口清甜軟糯的吳儂軟語如山澗清泉緩緩流淌,柔和而悅耳,極盡溫柔地觸動慕容複的心弦。
“‘清香嫩菱角,鮮美賽河豚’,它的清香可口連古人都作加讚賞,阿碧相信隻要公子嚐過一口就一定會喜歡上它。”
“真有你說得那麼好嗎?”慕容複支起身體舒服的伸著懶腰,明亮的目光回望而來,燦爛的笑容如晨曦般柔和明媚。
“菱角雖好,但是性涼,嚐嚐便好,千萬不可貪嘴而吃壞了腸胃哦,若你真的喜歡,就多采一些回去給我燉湯喝吧。”
慕容複微微一笑,風度翩翩,阿碧隻覺得臉頰一熱,一時間心如鹿撞,急忙低下頭雙手輕輕撥弄籃中菱角,神思不屬。
“嗯……”阿碧低著頭呢喃道,心想著這一年裏公子真是變了很多呢。
阿碧記得,以前的公子對府上下人縱然也是和顏悅色,可那些隻是收攬人心的手段,帝王後裔骨髓裏的傲氣無法掩飾。
可就在一年前出門回來後,整個人似脫胎換骨一般,貴氣和傲氣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深沉內斂,親切隨和。
偶爾也會露出一種深深的寂寥,仿佛世間萬物皆無關緊要,似高天流雲般難以琢磨,孤獨寂寞得讓人流淚,讓人心疼。
自家公子的變化阿碧看在眼裏,但她覺得這樣的公子反而更加的親切。
“阿碧,唱首曲子吧。”
“啊……”阿碧微微一怔,這是公子第一次要求她唱曲,略有些詫異。
以前的公子整日忙於複國大計,喝酒聽曲會讓他覺得墮落,誓死不為。
莫非公子是看開了嗎?
阿碧覺得看開複國大業未必是壞事,畢竟十幾年東奔西走仍希望渺茫。
“想聽什麼?公子。”
“虞美人吧。”
“是李後主的虞美人嗎?”
阿碧怔了怔,皺眉道:“這詞雖好,可是意境實在淒涼,而且他還被太宗皇帝藥死,婢子唱他的詞是不是不太吉利?”
阿碧想到了很多,李後主作為亡國之君一生寄居異國他鄉,淒苦憂愁,結局悲涼……公子還是因複國大計而發愁嗎?
其實阿碧的想法完全屬於杞人憂天,如今的慕容複已不是昔日的慕容複,複興已經滅亡幾百年的燕國他根本就沒興趣。
一年前,慕容複在打坐運功時,腦海裏麵漸漸的湧出一道全新的意識,他的主人是一名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棋手慕容賦。
並非奪舍,也非穿越,而是沉寂二十五年的本我意識突然間複蘇,如今的慕容複就是今生前世兩股意識融合後的產物。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
美妙空靈的歌聲似一隻活潑的百靈鳥輕輕掠過心湖,泛起淺淺漣漪,優美的詞章自阿碧口中唱出來總能令人產生共鳴。
“好!好!好!”
慕容複如癡如醉,撫掌而笑,即便聽慣後世的天籟也不禁為之讚歎:“好詞,好曲,尤其是我家阿碧果然天生一副好歌喉,竟能將淒涼愁苦的虞美人唱得如此優美動聽,若以後每日都能聽你唱上一曲便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