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也送來了,是濟南的一所最好的大學。順便說一句和小蔡的事也黃了,是她主動提出的,應該說小蔡是個很有心計,也很知趣的姑娘。好在我們是剛談。
老實說我並沒有感到有什麼激動。主要是動亂的時間太長了,人們的思維裏已經沒有了學習和讀書的概念。
但是我姥姥卻無比激動,仿佛要去上學的是她:“俺大林考上大學了,上濟南府去上,濟南府知道嗎?”她幾乎逢人便說:“比棗莊大多了,以前吳四爺……”
“行了姥姥,人家都知道,您就少說幾句吧”。我就跟在她腚後拽她的衣角。
她根本不聽:“怕什麼,就是上濟南府上嘛,咱礦上不就考上了你一個嗎……”甚至越說越興奮,“濟南還有趵突泉,大明湖哩。對了,韓主席坐濟南,大貪小貪心膽寒……”
人們就附和她:對對對,大林有出息,濟南地方大。
大發哥也來向我表示祝賀,他似乎比我還高興,大概是覺得我是憑本事考上的。他在二樓就喊開了:
“大林,厲害啊,中文係的,將來從政的料啊。”
我不溫不火地對他說:“我不想當官,你是知道的,我就想當作家或記者。”
大發哥就笑笑說:“那些什麼記者作家玩意的隻是個空頭帽,沒什麼實惠,在中國還是從政。告訴你,我馬上就要調到地方去了,在煤炭係統沒幹頭。”
大發哥就是能,你不服不行。前些年來,他把一個女子掘進隊搞得越幹越紅火,使這支娘子軍成了全省煤炭係統的典型,他也幹上了女子掘進隊的支書兼副隊長(隊長是位女的)。其代價就是不少的姑娘被累斷了腰落下病根,以至於對象難找,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發展,一些極左的東西被逐漸撥亂反正。不久前,女子掘進隊一夜之間全部解散。他這個支部書記調到市委黨校學習。學習期間,他又很快搭上市委組織部的人,這就有了他要去地方工作的傳言。
這時,姥姥問了一句:“那些妮子怎麼辦的?喪良心,哪有女的下窯的……”
大發哥就說:“姥姥,你不懂,這就是政治。她們是典型,哪有不吃苦的。再說,上邊對她們都不錯,大部分入了黨,個別人提了幹,個別的去了配電室和食堂。”
我姥姥更生氣了:“孩子都不能生了,在個熊黨管X筋。”
大發哥又是一陣訕笑,沒再說什麼。但他的眼神裏流露出的卻分明是:姥姥,你懂什麼。
我看不下去,就刺了他一句:“地方工作更不好幹,你在礦上幹得很好,到了地方未必玩得轉。”
大發哥很不服氣:“沒什麼了不起的,毛主席說得好,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嘛,如今鄉鎮企業很有發展前途,我說不定去幹這個。”
“行了行了,又來了。”姥姥煩了,拿起蒼蠅拍打了他一下,“趕快上街給你三姨買兩瓶麥乳精去,大林快走了,姥姥要跟他說會話。”
大發哥趕忙站起,伸了下舌頭:“姥姥偏心眼,打小喜歡大林,俺抗議。”
我馬上堵了他一句:“放屁,姥姥起碼沒給我扣過腚眼子。”
這下正打在他的七寸上,他隻好連連說:“好好好,姥姥最疼我,姥姥最疼我……”人就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