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仙小臉煞白,氣得渾身顫抖,咬牙道:“無恥淫賊!膽敢如此無禮!”說著抽出腰中寶劍,一招“長河落日”,照定青衣人頭上直劈下去。
那青衣人不躲不閃,也不招架。蘇月仙沒料想對方竟然束手待戮,心中暗叫“不好,我殺人了!”想要收手已然來不及,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長劍已從那人頭頂劈過。
眾人駭然失色,隻道眼前定然是血肉橫飛的場麵。再仔細一看,卻見那青衣人依舊昂然挺立,頭上的竹鬥笠被劈成了兩片,隨風緩緩的飄落在地上。
青衣人冷笑道:“美人兒,你砍我一劍,就得陪我睡十天。你盡管亂砍亂劈好了!我都給你記著呢!”一邊說,一邊揚起臉來。陽光底下眾人看的分明,這人大約四十歲上下,青衣箭袖,銅扣腰帶,一張紫膛臉並無半點血跡傷口。剛才蘇月仙那狠狠的一劍,隻不過在他額頭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
蘇月仙又羞又怒,一蹬馬鐙,輕飄飄的旋身躍起,半空中長劍微顫,一招“鳳鳴九天”朝青衣人分心刺去。
那青衣人仍是一動不動,待到劍尖離胸口還有兩寸距離,霍然伸出右手,一把將劍刃握在手中,跟著大喝一聲,將前臂扭了幾扭,那柄長劍立時就象白麵做成似的,被扭的彎彎曲曲猶如麻花一般。
蘇月仙見他刀槍不入,似乎有鬼神附體,錯愕之下愣了一愣。那青衣人趁機搶上前去,揮指點了蘇月仙的“肩井穴”,舒開手臂將她攬入懷中,仰天哈哈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蘇劍南,想當年你羞辱我的時候,沒想到你女兒會落我手裏吧?今日我就要當眾和你女兒交歡,叫你也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嘿嘿,這叫一報還一報!”說著就去解蘇月仙的腰帶。
劉白飛見狀大急,叫道:“住手!”青衣人扭頭朝他看一眼,沉聲道:“怎麼?你也想和我過招?”
劉白飛硬著頭皮答道:“不……不敢!請……請你放開我師妹。閣下如此身手,應該不是無名之輩……敢問……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青衣人道:“打聽我的名字?想報仇?哼,小子,當爺爺怕你報仇麼?聽好了,大爺我名叫佘奇水,江湖上人稱‘舍我其誰’的便是!怎樣?”
劉白飛乍聽此語,精神一振,喜形於色道:“原來是前輩!誤會,誤會,我師傅命師妹和在下特來迎接前輩。方才都是下人們不知好歹,冒犯了前輩虎威。等會我定會重重責罰他們!望前輩稍歇雷霆之怒,這都是一場誤會嘛!”
佘奇水從懷裏摸出一封書信,赭紅麵子燙金邊,封皮上幾個遒勁的大字,正是蘇劍南的親筆。佘奇水抬手一揮,那封信飄飄蕩蕩飛出數丈,“喀”的一聲輕響,竟將柳樹上的那根竹竿切為兩截。“一劍震江南”的幌子應聲墜落,隨風一卷,掉進河水裏被衝走了。
劉白飛從未見識過這般厲害的內功,一時間直嚇兩股發戰,麵如土色。
佘奇水冷笑道:“誤會個屁!老子和蘇劍南仇深似海!說來拜訪,其實是想把蘇劍南誆出他那個烏龜窩。如今老的沒來,卻來了個花枝招展的小母雞。老子計劃不成,正窩了一肚子的火氣。要不拿這小母雞瀉瀉火,豈不憋壞了老子!”說罷又去拉扯蘇月仙的衣帶。劉白飛心中暗暗叫苦,但自知遠非佘奇水的對手,也沒有勇氣上前拚命。
正在此時,忽然人群裏跑出一人,指著佘奇水大罵道:“你這人好不要臉!大白天的把人家大姑娘摟在懷裏,就不怕官老爺抓你吃板子嗎?”
佘奇水一愣,定睛一看。隻見麵前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杏眼柳眉,榴齒櫻唇,倒也生的十分美貌。再看頭上挽著個白帕子,腰裏一塊圍裙上斑斑點點都是豆腐渣,那模樣是個賣豆腐的鄉下少女。
佘奇水愣了愣,道:“你是什麼人?”
那少女說話爽利,連珠炮似的道:“我是買豆腐的二妞,是出了名的愛打不平,這條街上誰不知道我名字?象你這樣的二流子每天都要遇上幾個,哪個不是叫我二妞一頓鞋底揍的服服貼貼?你趁早把這位姑娘放了,不然就叫你好看!喂,你聽到沒有?”說著從腰間摸出一張厚鞋底,朝佘奇水腦門上直拍過來。
佘奇水本待不理,忽見少女這一拍力道奇特,方位飄忽,細細一看竟然無從閃避!佘奇水吃了一驚,左手放開蘇月仙,右手橫掌揮擊,大喝道:“滾開!”一掌正掃中那少女的肩頭。幸好佘奇水心存疑慮隻使了一成功力。饒是這樣,仍然將那少女震得斜飛而出,“撲嚨”一聲撞翻了數丈外的一個豆腐攤子,白花花的豆腐流淌了一地。
過了半晌,那少女方才回過神來,用手撐起半個身子,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佘奇水暗自鬆了口氣,尋思道“這是個尋常的村姑,她剛才那一拍隻不過是湊巧而已,並非什麼高深武功。”
就在這時,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鑽進人群,跑到那少女身邊,神情關切的問道:“二妞!你怎麼了?我遠遠就聽見你的哭聲了!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二妞抬起臉來,指著佘奇水哽咽道:“二狗哥哥,是那個惡人打了我!還弄翻了我的豆腐攤……嗚嗚,我今天還沒有開張呢,豆腐就全沒有了……嗚嗚……這可怎麼辦呀!”
那少年右手扶住二妞的肩頭,左手抄進腰裏,便將她抱到一棵大樹的樹陰下。幾步路的距離,二妞卻連連慘叫呼痛不已。少年將二妞安置妥當,回轉身直奔佘奇水,眼光中似要滴出火來,沉聲問道:“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打傷二妞……還……還下這麼重的手?”
佘奇水見他麻衣赤足,愣頭愣腦,正是最平常的那種鄉下少年,當下皺眉道:“不知死活的鄉巴泥腿子,一個個都跑出來敗爺的興致!哼,今日老爺我還沒有開殺戒呢!正好就拿你發個利市!”起手一掌向少年胸口猛拍。他這一掌勁風隱隱,使足了十成的功力,勢必要將這少年立斃於掌下。
哪知手掌離少年胸膛尚有半尺,忽感頸項裏一陣冷颼颼的涼氣,佘奇水斜著眼角看去,就見一件烏沉沉物事抵在自己脖子上。這東西黑鐵鑄就,二尺長短,不似匕首袖劍,也非奇門兵器,油膩膩、臭烘烘,卻正是一把屠宰切肉用的殺豬刀。
佘奇水猛吃一驚,一時間不明所以。眾人見方才那少年還是赤手空拳,此刻竟已手握利器指敵要害。那把殺豬刀一定是插在他背後腰帶中,但何時拔出,如何揮刀,在場沒有一個人看得清楚,身手之快,實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少年身形不動,結結巴巴的道:“想……想打架嗎?”
佘奇水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遇到這樣的怪事。但他身經百戰,雖處下風卻不慌亂,雙腳蹬地倒縱出兩丈,右手單掌前立,左手虛成虎爪之形,長嘯一聲又反身撲來。
少年輕擺刀鋒,順著來路直刺佘奇水中庭。佘奇水心中一懍,暗道“這人刀法似拙實巧,好生古怪啊!可是你想刺我胸口,卻正好中了我的計了!”當下並不招架躲閃,反而挺著胸膛迎刀而上。
原來佘奇水練就一身“金鍾罩”的功夫,內力到處,肌膚筋骨堅硬如鋼鐵,尋常刀劍不能傷其分毫。所以臨敵交手之際,佘奇水往往故意暴露要害,引得對手來進攻,而他再伺機出擊,攻敵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