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細細地為我梳發,雕花窗欞半開著,黑色的海藻披泄而下,濺了我一身。寬大的紅色宮裝,紅得似火。我被裹在這樣漫天漫地的紅色裏顯得嫵媚而荏弱。這樣豔麗的顏色愈發使得我膚色近乎透明,平添我無限嬌態。
兩個俏麗的小廝正往花瓶插著傾城的牡丹,那花層層疊疊,大如海碗,紅似胭脂,豔麗無匹。同樣的傾城傾國,有的被十裏軟紅帷帳起來,有的卻流落荒野斷橋,被*一摧,便支離破碎散了一地,有的還甚至來不及開放。我看著被養在水裏的鮮花挑了一下嘴角,我明澈既然生在帝王家,便不容許有朝一日自己成了無根花。
揀朵最美麗的牡丹斜斜地往鬢邊一插,菱花銅鏡裏映出一個女子,流光溢彩。那伺花的兩個小廝目光偷偷溜了過來。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十指未沾陽春水,纖細柔嫩如蘭,最讓我滿意的是修長的指甲上染上了紅紅的鳳仙花。
梳妝完畢,早有下人呈上桃紅四物湯,其湯由當歸、白芍、熟地黃、川芎、桃仁、紅花組成,可以養氣補血。
一切準備就緒,方上轎晃晃悠悠去父後的坤寧宮。自從那日宴會後,父後對我尤其喜愛,不時召見,次數頻繁得讓人側目。鳳國公主十八歲成人後就離開皇宮,居住在自己府邸。其他的姐姐早已加封為王,隻有我一個人還頂著公主的頭銜,無位無爵。最近母皇也對我多有試探,看樣子我封王的時候也到了。隻是封我什麼,母皇和父後估計倍感頭痛。那時不給癡傻的明澈任何爵位,是希望不論任何皇姐做女皇時,都會顧念親情照顧我。現在我醒了,那麼必須麵對皇家的一個事實,就是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眼下母皇看樣子最滿意三姐明睿,自然不肯把重要的封地給我,可也不想委屈我,畢竟二十年的癡傻女兒醒了,內心的偏愛也是正常的,還有一點便是那日宴會我展露頭角,讓母皇摸不清我的底細。
與父後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撒嬌賣癡作小女兒狀,就是與他討論些美容方子。有時母皇來了,問我些話我都磕磕巴巴,文不對題,對於政事更是不通,仿佛那日侃侃而談的明澈隻是個幻覺。
木秀於林風必折之,眼下皇太女之爭撲朔迷離,四位皇姐盤根錯節,人脈四通八達,而我這隻突如其來闖入的魚最好安份比較好。
轎子經過午門的時候,叫轎夫停下轎子,我笑著慢慢搭著小廝的手下來,乘轎直進帝宮是以前母皇與父後對癡傻明澈的憐憫,而現在的我不敢予人口實,在第二次進皇宮時我就改掉了以前的慣例。
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時,母病儹越駕駛君車,君認為其孝順,分其桃與君,君愛而喜之。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於君,衛君想起從前厭之論罪。
天下最難測的是帝王之心,今日的特寵也許就是日後的禍患,自古以來挑戰帝王的權威都不曾有好下場,小心謹慎,從來都沒有錯。既然現在我不再癡傻,那麼就不肯授人把柄。有人心向來就在身邊,誰給你冷箭,誰在你落井後下石,都有可能。
剛剛下轎立起身子休息片刻,就見一群健馬飛奔而來,衝在最前的一騎就是三姐。手持銀鞭,縱馬飛馳,笑傲風雲站在頂端的明睿。
白馬嘶鳴,馬蹄卷起的灰塵嗆得我咳嗽連連。
明睿在我麵前飛身下馬,看我咳得麵色潮紅,淚光點點的嬌態眉頭緊蹙。她盯了我半天才容忍地說:“七妹最近頻繁入宮,承歡於母皇父後膝下,如此孝順,愚姐甚是心慰。”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盯著她的眼睛,脆聲道:“我從書上看到一些美容方子,父後極有興趣,所以天天和我實驗來著。”從廣袖下伸出手,獻寶似炫耀道:“三皇姐你看,是不是色如豆蔻,名副其實的紅酥手,很美吧。”我燦爛笑著,沒心沒肺。
“紅酥手?”明睿的瞳孔收縮,一絲來不及掩飾的厭惡從中閃過。對於明睿來說,我這個妹妹不學無術還好,最怕是的現在男女不分,竟然濃妝豔抹,現在連指甲都塗上豆蔻,比時下男子更為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