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睿自南月歸來,因納世子為側夫,與南月結了姻親,自是神采飛揚,氣勢隱隱更有壓不住的霸氣。若說明睿以往還一把讓人心寒的劍,此刻就是去了劍鞘的青鋒,讓人望之生寒。
朝中此時難得風平浪靜,大臣們都溫良恭順,政令通達。母皇也讓皇太女正式參政,明睿也處理了好幾件漂亮事。明華與明絡也收斂許多,見到明睿也是有意親近示弱。
相比之下,唯一不肯錦上添花的就是我與二姐****兩個。****已經半退隱方式在府中與王夫耳鬢廝磨,帶領孩子讀書騎射,一家子其樂融融。
我本身就是個閑職,上朝不過裝聾作啞,不肯發表己見。每日早去了也不過和這些大臣談些海外奇聞,日常瑣事,廝混一日是一日。那裏麵很多都是我曾經酒肉之友,大家相談甚歡,天天這樣打發時間倒也不難。
日子一逍遙,人便會散漫許多,心一閑,便蔓草叢生。有時想若鳳國一直如此,我肯定更樂意做個不問世事的安樂王爺。鎮日裏吃喝玩樂,帶一幫美男子出巡,萬事不關心。這才是我最向往的穿越女尊生活啊。
可惜這琉璃白日夢,在元天瀚自殺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摔得粉碎,被陽光一射,空濺了一地斑斕的珠子。
把元天瀚自殺告訴獨孤的時候,獨孤歎口氣道:“這元天瀚……”,在燭火映射下,眼裏有著欣賞與憐憫。
晚上和雲岫在床上說起此事的時候,雲岫有些不敢置信道:“元天瀚性格堅強,極有主見,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雲岫發絲已經放下,披著肩上,白色的絲緞睡衣,更是使得他膚若玉光,宛如一副飄逸稀世水墨畫。眉宇的那絲喟歎,才使得他染了些煙火色。
我支起身子,圍著被子做起,雲岫把軟緞靠枕放在我背後,讓我舒服坐著而不會寒氣逼入。我看著雲岫,心裏沉甸甸的,歎了口氣低低道:“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了。”其實我不是不難過的,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聽聞有人因為我的幹涉而死。以前也許有,但這次元天瀚進入我的生活,活生生對我微笑,更是讓我心有不安。但我知道這就是政治,外表光豔華美,內裏醜陋不堪,臭不可聞。我也告誡自己,萬不可泯滅最好一絲人性,失了清明,把這些醜惡習以為常,並拿來作為自己的解脫。
雲岫有些駭然看我道:“為何他不得不死?”
雲岫雖比平常男兒勝出許多,但對於政治的洞察還是稍欠火候,而他既然選擇與我不離不棄,那麼我也應該撕開其中一角,讓他看看裏麵的黑暗與血腥。想到這裏,我便苦笑一下道:“阿岫,南月已經很久不與鳳朝有幹係,為何世子此次前來選妻主?鳳國已經無力掣肘於它,她們何必巴巴上來討好?”
雲岫盯著我,讓我繼續說下去。
我靠著鬆軟的緞枕上,眉頭籠著一抹煙色,鎖眉道:“她們是把元天瀚送來做棄子的,本想引得諸女相爭,皇室內訌,朝廷不穩。然後借機有所動作,宣布獨立稱帝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雲岫不解看我:“那他已經與皇太女訂婚,如願以償了啊,怎麼還會去死?”
原來愛情不僅會讓女人愚笨,男人也不例外。雲岫的聰敏睿智,不似從前。
我冷笑道:“南月機關算盡,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打人一拳,自己也會手疼,力是有反作用的。你若是沒有找準目標,黑暗裏胡亂揮過去,吃虧的說不定是自己。即使找準了目標,狠狠地擊中了對方,也不可能萬事大吉。畢竟,若是考慮對方來一個“四兩撥千斤”,甚至是借力使力,回擊一下。殺人一萬,自損八千。但如果是回擊而措不及防的話,自己的損失可能遠遠超過對手。南月侯以世子做棄子,顯然是對世態人情的洞察入木三分。但是,她畢竟是母親,孩子在她眼中永遠是聽媽媽話的乖孩子。但孩子總是會長大的。”
雲岫被我一點撥,立即明白了,點點頭道:“南月侯什麼都算計到了,獨獨漏掉了自己三個世女的私心。”
我嫣然一笑,痛快地說:“對於皇室整體而言,********,為國為家,本無太大別致。但對每個皇族而言,九龍搶珠,地獄與天堂就在一念之間。大統之爭,從來就是一個零和遊戲。成,王;敗,死。於公,她們的目標是稱帝甚至逐鹿中原。於私,起兵而亡,結局就是滅族,自己難逃一死,即使能夠南麵稱帝,如果坐在寶座上的不是自己,自己還是免不了一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希望在遙遠的將來的帝位爭奪中占據領先的位子。南月侯老謀深算,也算是有雄才大略,自詡為亂世之梟雄。她自以為能夠在幾個女兒中維持一種競爭,鬥而不破,‘上陣母女兵’,希望母女共同打天下,江山永定後再在諸女中擇一傑出者,堪以來鎮壓住這些開國元勳。可惜幾個世女畢竟還是太弱,眼界太淺,隻有近憂,而不遠慮。丟一根骨頭進去,就瘋狂地去爭搶。老大元拓枝的父親是南月侯原配,所以繼承爵位必然是她。老二元含珠與老三元蘊珠也各自擁有嫡係部隊,這三個人平日就是心想如何拉攏朝臣謀士,你爭我鬥,風水輪流轉。南月侯遲遲不表態支持任何一方,在“恐怖平衡”遊戲中,私底下大家都把對方往死裏整。其實三個人中元含珠最弱一點,但元天瀚卻與她一個父親。本來,她們把元天瀚作為一個棄子拋出去,沒想到引得大魚明睿親自禮聘。‘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寧做開國之君,而不願意作二世祖。權衡利弊,她們還是想先成為太女、南明侯,然後再擇機問鼎中原。於是,在南月世女的眼裏,元天瀚自然是物超所值,成為了香餑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