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信物 (1)(1 / 2)

深山老林中的下半夜,一隻夜貓子匍匐在樹上哀啼,恐怖而淒厲,把長夜撕裂出一道道傷口,撕裂的傷口在黑暗中閉合,閉合的夜又撕裂出新的傷口……

懸崖峭壁的半山腰上,有一個孤零零的山洞,山洞裏住著年老的父親夏福常和年輕的兒子夏從風。

這一夜,夏福常一直沒有合眼。洞外夜貓子的哀鳴,像陰間索命的幽靈在向他召喚,胸口似乎也被撕裂出一道道傷口,但他的傷口不能閉合。半個月前他就開始感到身子不適,胸口像有老鼠在齕齧,老鼠越來越多,疼痛越來越頻繁,已經到了難以支撐的地步。

他輾轉反側熬到東方微露曙色,抬頭望了一眼朦朧中熟睡的兒子,吃力地爬起來,躡步蹣跚走到洞口,撿一顆石子扔出去,他沒有擊中它,憑他的能耐,閉著眼睛也能百發百中,但他又一次手下留情。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夜貓子撲棱著飛走了。他靠著洞壁大口呼吸著洞外流入的空氣,空氣濕漉漉的,於他卻像喝下了人參湯,胸口稍覺舒緩,人也輕鬆了許多。

夜色漸漸變淺,樹木千奇百怪的形狀開始若隱若現。

他打起精神回轉身,伸手撫摸著刻在石壁上的三個“正”字,每一筆代表一個年頭,爺兒倆已在這個山洞裏穴居了十五年。他歎了一口氣,前半生曾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不想後半生卻如此不堪。剛來山洞的那些年,他像山林中的竹鼠,晝伏夜出偷度歲月;後來結識了采藥人姚振明,了解到山下的村子天高皇帝遠,才與村裏的人有了交往,但仍然提心吊膽度日如年。歲月無情,如今的竹鼠已朝氣不再,正一天天走向生命的盡頭。

他離開“正”字,又從另一處石縫中掏出一件半截手掌大的扁形古怪器物,狀如犀牛,古人叫兕。兕的頭上是一隻角,但這件器物是三隻角,而且三隻角實則是直伸的三根指頭,取義於桃園三結義,名叫爪角兕。

爪角兕曾是哥老會的鎮會之寶,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掌握爪角兕的人可以號令千軍萬馬;同時還有一項用途,在某個地方有一座山,叫泛黥山,泛黥山上有一個洞,叫釜瞑洞。釜瞑洞的石門堅固無比,唯有爪角兕才能打開。哥老會早已不複存在,但爪角兕還掌握在夏福常手中。這是前任總舵主徐擎天就義前親手交給他的,當時的情景恍如昨天。

那是大清同治元年,也是一個蕭瑟的秋季。川中的某座古城遭受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屠城之劫。那天清晨,朝霞像肺癆病人咯出的血塊懸在天邊,早起的老人說:“這是凶兆,恐怕有血光之災。”

果然不出一個時辰,遠處騰起飛揚蔽日的塵土,接著就見浩浩蕩蕩的清兵,高擎著“駱”字帥旗,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古城門撲來。人們驚慌失措,頓時亂成一團。

城內的一條閭巷內,一個行色匆匆的漢子,頭戴鬥篷、大半張臉蒙著牛皮麵罩,一路虎步直奔門牌略顯陳舊的“徐府”。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確定沒有尾線,兩快三慢在門板上拍了五下,緊接著一掌推開。

此人叫趙戌臨,是徐擎天的秘密保鏢。他摘下鬥篷,揭開麵罩,露出一張肌肉緊繃的臉,對徐擎天鞠了一躬:“當家的,官兵就要入城了,您收拾收拾,趕快隱避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徐擎天麵容冷峻,從太師椅上緩緩立起身,無奈哀歎:“已經晚了,避之何益?你速去叫夏福常到這兒來,並告訴三爺通知各路兄弟不必抵抗,趕緊出城。”

趙戌臨有些錯愕,但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重又戴上偽裝,答應一聲,轉身去找夏福常。

徐擎天望了望趙戌臨步履匆匆的背影,走進裏屋,把爪角兕捧在手裏,吧嗒著煙鬥等待夏福常。他作為總舵主,深知隻有自己挺身而出,才能保全更多兄弟的性命。但爪角兕事關重大,所托之人必須絕對可靠,又能萬無一失逃出虎口。可堪此大任者唯夏福常莫屬。

夏福常原是一身懷絕技的方士,有穿牆遁跡,篋中藏身,容顏瞬變的異能奇術。後招募做了袍哥,深得徐擎天信任,位居老二。因他為人狂放不羈,平時不理會中之事,常在繁華市肆玩兒些幻術雜耍掙銀子賺吆喝。

徐擎天對眼前的變故始料未及,而且來得如此突兀。

他早年接過哥老會的舵把子,掌管數以萬計的會眾,明裏從事三教九流的經營,暗中卻幹著與大清作對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