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懵懵懂懂疾行了一宿,山區夜露欲滴,兩條褲腿都打濕了。天明時來到一處偏僻山穀,地勢寬敞,綠草如茵,環顧四周,荒無人煙。肚子跑空了,人也疲乏,於是尋一些能食的野果充了饑,捧了些山邊的泉水解了渴,倚靠山崖石壁席地坐下歇息。剛欲打盹,忽聽似有叮鈴之聲傳來,自遠而近。不大工夫,一支隊伍從峽穀中轉出來——是一個十來人的馬幫。
馬幫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下,趕馬人卸下馬背上的貨物,任由馬匹在草地上肆口而食。從風不曾見過馬,心中好奇,想過去搭訕,因見趕馬人無不形貌彪悍怪異,畏縮不前。
正在遲疑,禍殃驟至,一塊巨大的山石從他身後的山頭上滾下來,恰似從天而降,飛沙走石如山洪傾瀉,隆隆之聲地裂天崩。他驚慌一躍,蹦出數丈遠,山石不偏不倚砸在他剛才歇息的地方,回頭一望,驚得直咋舌。
突如其來的險象使群馬受到驚嚇,紛紛咆哮狂奔。趕馬人頓時慌心亂意,又怕失了馬匹,又不敢離開貨物,隻有兩三條漢子追南顧北,奔東慮西。怎奈馬群驚魂難收,周遭亂竄,壓根就不聽使喚了。
從風緩過神來,因打小在山上見識過各種禽獸,了解些禽獸性情,能把獸鳥的聲音學得惟妙惟肖。他瞅著眼前的情景,從驚馬的嘶鳴聲中聽出了它們的恐懼,便學其鳴叫,以和愛之聲撫慰召喚。群馬聽了,竟漸漸安靜,紛紛向他掉過頭來,又慢慢的向他靠近。
趕馬人滿腹狐疑,不知道他是不是準備槍奪馬匹的強人,其中的幾個壯漢對他拔刀相向,倒是沒有動手,隻把馬匹急忙牽走,手忙腳亂重新把貨物裝上馬鞍,驅趕起行。
從風傻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想起剛才馬匹被自己順從召喚特好玩,情不自禁又嘶嚎了幾聲,馬群竟然停下來不走了,馬幫的人立馬緊張起來。
一個刀疤臉漢子對頭人說:“這小子是個禍害,趁早把他宰了。”
頭人抬頭張望滾落山石的山頭,臉上的表情一驚一乍。從風還在傻愣愣地偷著樂,也跟著抬頭觀望,隻見一個人影往後縮,隱身不見了;樹上跳下兩隻猴子,也不見了。剛才那個人影雖然沒看真切,但從他的穿著,感覺有點像姚大叔。
頭人把目光轉到從風身上,略一思量,對刀疤臉說:“恐怕其中有詐,拿住這小子當人質。”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大漢衝過來擒拿從風。從風心裏還在猜想那人到底是不是姚大叔,姚大叔怎麼跟猴子在一起,對馬幫的人不懷好意沒防備,被他們七手八腳摁倒在地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頭人響了一馬鞭,下令說:“把他綁起來,帶走。”
從風慌了神,大喊大叫:“我幫了你們,你們反倒這樣對我,白眼狼啊?”
刀疤臉拿刀尖抵住他的喉嚨,嘿嘿笑道:“小子哎,再叫我割了你舌頭,信不信?”
頭人嗬斥了一句:“別廢話,此地不可久留,趕緊走!”
從風忽然感覺頭人說話和爹的腔調差不多,年紀也比爹小不了多少,這會不會就是爹要找的人?於是急忙伸出三根指頭亂晃。頭人瞪圓了眼睛,喝問:“你是幹什麼的?”
從風見他不說暗語,趕緊縮回手,回答說:“我是出來找我娘的,我娘等著見我,我不能跟你們走。”
馬幫忒忌諱這種荒山野嶺冒出來的人,須防著他是打前陣探路的強盜,把他的雙手齊腰捆住,繩頭拴在刀疤臉坐騎的馬鞍上,夾在隊伍中間,逼他跟著一塊走。從風掙紮著大叫大嚷:“你們要去哪?別耽誤了我的事兒。”
刀疤臉橫他一眼:“由不得你,留著你的小命已經便宜你了!”
從風身不由己,隻好跟著。望一眼日出的方向,不是朝西南走,而是往北的方向,心裏著急,我要去西南,他們強迫我反著方向走,要這樣哪裏還容我去找爹要找的人?到後頭還不知怎麼對我呢,我得想法子逃跑。於是暗中起了一份掉歪之心:你們挾持我,別得意,我叫你們鬧心。他在山裏長大,成天攀爬,練出一身好力氣,走了幾裏路,便暗地裏拽住繩索往後拉。刀疤臉的馬雖是健壯,但背上載著貨物,不堪負重,被他使倒勁,蹄子邁不開了。
刀疤臉開始不明就裏,但很快看出了端倪,推他一把,嗬斥道:“搗什麼鬼,找抽你!”
從風不認:“誰搗鬼?沒看我走不動嗎?”
刀疤臉拔出腰間的短刀,對頭人說:“當家的,這小子不是善茬,宰了省心!”
頭人對從風打出的手勢心存迷疑,又想之前山上滾落的巨石不像是衝馬幫來的,倒像是害他,假若如此,便是錯殺了無辜;而且他安撫驚馬有功,殺之不義,便喝停馬幫,揪住他問:“我再問你,你小子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說了,我找我娘。你們真不識好歹,今兒要不是遇上我,你們的馬早跑沒影了,這會兒還能輕鬆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