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津四棍(1 / 3)

三岔口是天津衛五方雜處的居民區,靠碼頭最近的那幾間破棚屋裏,四個力巴正在策劃一場打劫的陰謀。

道上的人獲悉一個老丘八歸鄉,載著財富要走水路,便打起了主意。但細一打聽,這老丘八不僅雇了押鏢的,更有幾個老部下持槍護送,在行的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但這四個不知深淺,平日雖然背負欺行霸市的惡名,攔路搶劫的勾當卻沒有經驗,隻因近來扛大個的活兒不好做,又久雨不晴,手頭拮據,戒賭戒嫖,凡事儉省,也攔不住坐吃山空。正所謂飽暖思**,饑寒起盜心,打聽到有這麼一注好買賣,如何不動心?這夥人也並非完全是魯莽之徒,思來想去,自覺力量單薄,弄不好把小命搭上,落得個人財兩空。

猶豫了兩天,韓武來的船已經起錨出航,鄖中隱把大家叫進屋,商量說:“這一票要幹,就在今兒夜裏,不幹,就沒有機會了。你們說,咋辦?”

那三個正要說話,忽然刺溜一聲房門被撞開,都驚得屁股像鬆開的彈簧從板凳上蹦起來,定下神來一瞅,是庚妹,後麵還跟著一個人,這才轉驚為喜。

庚妹樂滋滋的嚷道:“中隱大哥,各位大哥,我回來了。帶來一位朋友,他叫從風,要在這兒落腳。”

原來庚妹跟這幾個人早就熟絡,這裏邊還有一番來曆。

庚妹原本是虹城人,打小做了張姓人家的童養媳。自己的父母在什麼地方,張家人一直瞞著她。長到十四歲的時候,讓她和病秧子男人圓房衝喜。不料病秧子無福消受,婚禮的先一天過奈何橋沒回來。張家愣說她命裏克夫,托人給賣了。

人販子輾轉把她帶到天津,庚妹人小鬼大,走到人多的地方,嚷一聲:“瞧,官府的人來了。”

兩個人販子驚慌顧盼,她趁機撒丫子鑽入人海之中,把人販子甩掉了。

慌慌張張走了一程,確定歹人沒有追上來,便放緩腳步四下遊蕩。她是個自來熟兒,在街頭邂逅倆半大小子,一個叫來喜,一個叫二黑。來喜和二黑了解到她無家可歸,誘勸說:“跟我們幹吧,管吃管住,活兒也不累。”

庚妹不想有這等好事兒,正求之不得,當下隨二人到了一處門戶。推門進去,是一間敞屋,窗戶安得老高,裏邊半明半暗,除了大通鋪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器具,沒什麼別的擺設。正在觀望,冷不丁暗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把臉轉過來。”

庚妹一跳嚇得不亞於大白天遇到鬼,睜大眼睛看過去,原來暗處的牆上開著一個臉盆大小的壁洞,聲音打壁洞那邊發出來。壁洞裏邊是另一間屋子,黑黝黝的看不清是什麼人,但似乎有一雙直勾勾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聲音問了她的姓名和來曆,庚妹戰戰兢兢一一回答。聲音又說:“你願意跟我習學手藝嗎?保你一世衣食無憂。”

庚妹不知所措,來喜和二黑朝她點頭遞眼色,她略一遲疑,便稀裏糊塗回答願意。

聲音勿容置疑說道:“先行拜師之禮吧。”

來喜和二黑把她引到一張畫像麵前,點燃香燭,庚妹瞟一眼,不知什麼人所畫,功底不及塾中學童,上邊有一行字:“祖師爺柳下蹠”。問來喜和二黑:“柳下石是幹什麼的?”

二黑啐道:“怎麼能喊名叫姓,對祖師爺大不敬。”

二人摁著她磕了三個頭,又推她回身對發出聲音的洞口跪下。

來喜教她說了一段拜師的誓詞:“師父在上,弟子叩拜。弟子甘願從師入行學藝。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投師如投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今往後,凡事聽從師父教誨,永不背叛師門,如違師命,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念到最後兩句,庚妹心裏一震,問道:“為啥要天打雷劈?這也忒狠了點兒。”

二黑踢了她一腳,來喜又摁著她磕了三個頭。

裏邊又傳出聲音:“庚妹,有違師命,天打雷劈,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祖師爺時時刻刻都盯著呢。知道嗎?”

庚妹曉些拜師的規矩,磕過頭了就不能反悔了,無奈回答說:“知道了。”

此後遂跟著師父學藝。師父照舊不露麵,隻在暗屋中告訴她手藝的基本要領,然後讓她自己操練。最難的功夫有三項:第一項是練開水裏抓銅板,從碗裏抓,從淺盆裏抓,從深盆裏抓,最後從桶裏抓,循序漸進逐日習練,直到能從裝滿滾燙開水的木桶底下抓出銅板而毫發無損,才轉學第二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