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鄖中隱和馬翼飛、全念坤三個送曹嘎三去就醫,在車上鄖中隱想從他口裏問出些緣由,曹嘎三卻隻是狂笑狂嚷:“離情散,從風吃了離情散。”
三人曉得他病得不輕,既心疼又著急,百般撫慰,但曹嘎三已經不認人了,在他眼裏鄖中隱、馬翼飛、全念坤都是青麵獠牙的怪物,走到半路上,忽然從三人手中掙脫,栽下車,口裏叫著“離情散”,驚猿脫兔般跑了。
三人措手不及,跟著跳下車急起直追。原來這患了瘋癲的人奔跑起來不知顧忌,不容易攆上。他大街小巷四處亂竄,把這幾個累的滿頭大汗。一直追到天黑,看他就在前麵沒多遠,可東奔西突的就是抓不著。
後來繞到了秦宅,眼看就要被從風生擒活捉,從風沒意會,又讓他跑了。
從風和庚妹雖然腿快,可街上黑地昏天,街巷又縱橫交錯,曹嘎三到處亂鑽,眨麼眼兒就跑沒影兒了。
四下裏關門閉戶,又找不著人打聽,又沒個代步的工具,追來追去茫然無措。
鄖中隱把大家叫住,聚到一起商量對策,全念坤搖頭歎氣說:“東不著邊,西不著際的,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庚妹也說:“盲人騎瞎馬,還真不是辦法。”
大家又焦躁又泄氣。
鄖中隱說:“甭管咋樣咱們也得找到他,不能讓嘎三就這麼毀了。分頭行動吧,從風、庚妹往一個方向,其他人一人一個方向,天亮後回住的地兒會麵。”
大家雖是倦憊,卻不敢懈怠。頂著夜色穿梭於三街六巷,瞪大眼睛奔跑於街頭巷尾,奇怪的是曹嘎三就像是被黑夜融化了似的,誰也沒碰見他。
跑了一大晚上,到了天色揭曉,都先後回到住地,一個個垂頭喪氣,力竭精疲。
鄖中隱說:“老馬,咋辦?你支個招吧。”
馬翼飛說:“找碼頭上的兄弟幫忙,人多眼多,沒有找不到的。”
鄖中隱說:“念坤,你去叫人,求大家幫忙。今兒一定要找到他,嘎三的病耽誤不起。”
從風說:“你們先歇著吧,我再去找找。”
鄖中隱說:“你一個人無頭蒼蠅似的有啥用,回頭大家還得踅摸你。昨兒晚飯還沒吃的,肚子裏得填點東西。”
從風不聽,說話就走,徑直去了。
鄖中隱惱起來,埋怨說:“啥事都擰,這不添亂嗎?庚妹,去追他回來。”
庚妹一路追一路喊,從風隻當耳旁風,壓根兒不理睬。
庚妹望著他去的方向,吃了一驚,這不又是去秦府嗎?我可奈不何。
回轉身來對鄖中隱說:“中隱大哥,從風一準是又去主鳳茶樓。”
鄖中隱黑了臉說:“這人分不清輕重,一個煩的還不夠,再加一個裹亂的!”
馬翼飛說:“拿他沒轍,他就這眼力見兒。你們先吃飯,我同庚妹一塊去,可別又按下葫蘆浮起來瓢。”
一路追過去,豈料歪打正著,離秦府尚有半裏之遙,隻見曹嘎三蓬頭垢麵,正在捶打秦家大門,口裏吵吵嚷嚷:“離情散、離情散,給我離情散。”
從風叫一聲:“嘎三哥,別嚷了,瞧病去吧。”
曹嘎三尖叫著:“別過來、別過來,你是鬼,鬼啊!”
從風和馬翼飛兩邊包抄,終於把他抓住,正要攔車,曹嘎三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閃身,竟然左右一掌把他倆推倒,一溜風跑老遠去了。
此時天色已經明朗,萬物都清晰了。在曹嘎三眼裏,所有來往行人都是怪物,不知往哪裏藏身。一路尖叫著,幹嚎著,拚命奔跑,就像一心要逃離這個世界一般。
庚妹望著他往碼頭方向跑,急忙來通知鄖中隱和全念坤。
曹嘎三腳下似有無窮勁力,後邊的人分坐兩輛騾車也追趕不上。
他一路奔跑到了碼頭,這是他曾經謀生的場所,但現在卻是他安頓靈魂的溫情港灣。他張開雙臂,像鵬鳥煽動翅膀“飛翔”,口裏歇斯底裏喊著:“飛呀飛呀……”
後邊的人追上來了,看到他放慢了腳步,五個人從不同方向向他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