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妹解下一串銅錢扔給鄖中隱,說:“今兒運氣好,撞上一個倒黴鬼,應該夠數了。”
鄖中隱有點目瞪口呆,掰著銅板一個一個數一遍,整整一百枚,全是當十的光緒重寶,對馬翼飛說:“咱們這就去會秦矗。”
馬翼飛塞給他一個小瓶兒。
鄖中隱瞪著他:“這幹嘛?”
“我弄的薄荷水,一會兒你眼淚從哪兒來?”
“什麼眼淚!”
“你得把戲演像,越像越好。”
鄖中隱猶豫了一下,把小瓶兒揣進兜裏。
二人拐到一家老字號藥店,買了一棵老山參,又到商鋪買了一壇好酒,攜個包袱,徑往主鳳茶樓尋訪秦矗。
秦矗昨天在天後宮看了頂禮慈雲,知道崴泥事兒來了,吃過晚飯以後去找金達,金達剛看過庚妹送來的信函,不敢惹他,直接把他拒之門外。秦矗像螞蟻闖進熱鍋裏,失張失智鬱悶了一宿,一大早交代老唐頭:“今兒不見客,皇帝老子來了也別放進來。”
老唐頭把半個腦袋從門縫裏伸出來,傳達了秦矗的原話。
鄖中隱要強闖進去,馬翼飛把他揪到身後,對老唐頭說:“我們是前些日子秦爺約了的,不能耽誤,秦爺生意上受了損失,您吃不了兜著走。”
老唐頭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認識四大棍,聽馬翼飛說不能耽誤,就進去向秦矗通報。秦矗也不記得自己約沒約人,煩惱歸煩惱,生意上的事兒不能放下,半信半疑叫老唐頭把人帶進去。
到得麵前,一見是四大棍裏的大哥二哥,以為是來找自己拚命的,心裏顫了一下,但畢竟是在自己家裏,壯起膽子冷冷責問:“我什麼時候約過你們,這是秦宅,不是你們想來就來的地方。”
馬翼飛生怕鄖中隱耐不住性子,急忙打開包袱,把禮物露出來,搶著說:“秦爺,咱倆來得冒失,您別見怪,頭一次拜見您,捎了一份薄禮,不成敬意,秦爺別嫌棄。”
秦矗抬眼瞅了瞅,見禮物不輕,有些意外,頓時起了貪心,態度轉了彎,立馬變出好臉色說:“二位來就來,帶什麼禮物,請上茶樓喝茶。”
鄖中隱說:“不渴,不喝茶了,別吵擾了茶客。都說秦爺是大善人,今兒來是求秦爺幫忙的,能不能找個方便地兒說幾句話?”
馬翼飛把禮品遞到秦矗手上,也是湊巧,藥鋪夥計看走了眼,把一棵老山參豬肉賣成了豆腐價,秦矗識貨,捧在手上一看,喜得兩眼發綠光。引二人進了內室,收好禮物,指一指座椅說:“二位請坐。”
馬翼飛說:“本不敢麻煩秦爺,隻是不得已,才麻著膽子來求您開恩,我們是粗人,行事冒失,請秦爺莫怪。”
秦矗揣測著兩人的來意,麵上笑容可掬,心裏卻恨火亂冒,夏從風的事情想讓我反口,門都沒有。試探著問:“二位是稀客,不知道有什麼事秦某能幫上忙。”
鄖中隱說:“秦爺,咱兄弟從風,在牢裏關的日子不短了,那個苦,真是一天難捱一天。那邊的官府逼他招供這招供那,他咬著不說,就千方百計折磨他,誰受得了啊?簡直都活不下去了,著實可憐。我們做力巴的,論門路,瞎子走夜路一抹黑;論錢財,腳底下沒鞋窮半截,哪一頭都幫他不上,隻能望著幹著急。他說秦爺上回答應保他出來,現在就剩下這點念想了。秦爺,求您行行善,他說出來了就來茶樓演戲法為您賺錢,我們兄弟幾個都來聽秦爺使喚,您給口飯吃就行,我們攢勁兒賺錢抵債,哪怕簽個賣身契也使得。秦爺,這事兒就指望您了,您救救他吧。”
鄖中隱暗中往眼邊抹了些薄荷水,說得聲淚俱下。
馬翼飛陪著抽泣,說:“秦爺,您別笑話我們沒出息,從風實在是熬不下去了,他說您答應了他,一定要我們上您這兒來一趟,我們說保釋開銷不小,你讓秦爺出這麼大一筆錢沒來由。他說秦爺親口說過的,要我們一定上門來求求秦爺。秦爺,從風現在是走投無路了,您花了錢保準不會讓您打水漂兒,剛頭兒中隱說了,我們替您賺回來,一年賺不回兩年,兩年賺不回三年,就是一輩子給您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
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鄖中隱心裏罵:“奶奶的,給這滾刀肉下跪,****他八輩子祖宗。”
但又無奈,隻好跟著跪下去。
秦矗聽明白了,這倆混星子不是來求反口的,是來求保釋夏從風的,傻小子還真信了,哼,保釋你,我巴不得你死。脫口問:“不是說不許對他用刑嗎?怎麼會受折磨?”
鄖中隱暗裏一驚:我差點說禿嚕了,還好,能圓過來。忙說:“不用刑是不用刑,可連著兩三天不讓吃不讓喝,還不讓睡覺,這比用刑還難熬呢。我勸他說你就招了吧,他說大牢不是人呆的地方,不想害別人也遭這份罪,一準要等秦爺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