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都還清楚記得,身為小學教師的父親,眼裏那失望難過的神情。
假如時光重來,我發誓,我絕不會忤逆父親,絕不會讓父親失望,父親是這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了。
難過!難過!難過!
每當想起這事情,我就有如萬箭穿心。
但!後悔,已晚!
輟學以後,我閉門不出,天天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後來我開始寫小說了,就算去放牛的時候,也在坡上寫書。
結果就在我將小說投出去的那天,我在縣城裏轉悠的時候,好巧不巧在一根電線杆上,看到了一份招聘廣告。
廣告上說,隻要交路費和介紹費,就能去廣東打工,工廠是玩具廠,一個月有多少工資我不記得了。
當時,我隻想出去闖一下,能不能掙錢,不在我的考慮中。
於是我帶上初中畢業證,和汪毅達跟陳林兩個好朋友,按照廣告上的地址,找到了中介人。
父親雖然是正規師範學校出來的正牌教師,但因為某件事,被無辜下放,多年來是民辦教師,月工資少得可憐。
加上姐姐不幸被火燒死,母親傷心過度瘋了,沒人料理家事,即便後來父親自己努力轉正了,一個月也隻有五百多的工資。
所以我家裏窮得很,連三百多的路費和介紹費都拿不出。
父親也想讓我出去闖一闖,沒辦法就隻能借村裏的高利貸。
我記得,父親給我的錢,除了路費和介紹費,隻夠到達廠裏,買飯碗,牙膏牙刷涼席的錢都沒有。
好像是三百多吧,記不清楚了,火車費是98還是101,其餘全被中介那個狗日的吞了。
幾天後,招聘的人數夠了,我告別汪毅達跟陳林兩個好同學好朋友,坐上了大客,開往市裏火車站,再從順安火車站直接坐到了廣州。
全程一直站著,開始還能轉身,後麵連轉身都轉不了,再後來,兩隻腳都沒地方站了,隻能一隻腳站著。
那時候還不知道,雲貴川渝去廣東打工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就這樣,一天一夜沒合眼,十五塊的盒飯也沒有錢吃,又困又累,二十幾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廣州。
然後坐上大客,直奔目的地,番禺隆盛(假名)玩具廠。
我記得到達的時候,工廠剛好下班,廠門緊閉,很多員工們站在廠門邊,從縫隙向外看著我們,口哨連天。
中介帶我們的身份證進去辦理入廠,而我們則被工廠保安圍在工廠門口。
“哪裏來的?這種垃圾工廠,還需要介紹?”
“幾百塊白白給人了,真是可憐啊!”
裏麵的員工看著我們,議論紛紛,既有同情,更有嘲諷。
其中有一個更是笑道:“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
這一刻,我們所有被中介帶來的人,都開始懷疑,我們被中介騙了。
一個個開始對中介恨之入骨,有人還揚言回家以後,一定找中介暴打特麼的一頓。
當時我才二十歲,年輕氣盛,我,便是有這種想法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