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摸頭搔耳,忽地撲翻在地,砰砰砰不住磕頭,一口氣也不知磕了幾十個。兩行眼淚從臉頰上流了下來。
李逍遙凝神看了他一陣,道:“你的根骨不差,天賦也不錯,隻不過……”走到他跟前,大袖一拂,那少年忽覺一股柔和的力道自膝下托起,不由自主的直起身子,怔了一怔,想這白衣人隻手輕輕一抬,便將自己扶起,登時間麵呈驚羨之色。
李逍遙雙手負後,淡然而立,問道:“你須得好好告知與我,為何要跟我學武功?”
那少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發足奔向西南,李逍遙一時不明所以,奔隨其後,五彩鳥昂首啼鳴數聲,兩翅驟收,趴在李逍遙懷中。李逍遙伸過右手將它摟住,左手拉著那少年的胳膊,展開“乘雲禦龍訣”飛奔。
那少年給他這麼一拉,身子登時輕了大半,覺得步履間毫不費力,便即揮動手勢以示去向。
行出裏許,二人袖際飄飄,少年隻覺風生耳際,兩旁樹木不住的倒退,心中欽服,更堅執了無論如何都要拜李逍遙為師的念頭。過得一盞茶工夫,二人已奔出百餘裏,李逍遙依著少年指引的路線,轉過五六道山拗,突然間眼前亮出一個村莊。
那少年手拉李逍遙袖子跑去,一路行來,隻見數十間民房給一場大火燒的片瓦不全,地上躺有十幾個年輕女子,一個個用繩縛了,盡是衣衫不整的模樣,有的甚至赤身露體的吊在枝頭,下身盡是血淋一堆。
李逍遙伸手在一女子鼻前相探,已然斷絕了氣息,又在其他女子手上摸按,也都沒了脈動,不由麵色一沉。
那少年又扯住李逍遙衣袖,作勢要往東北方奔行。李逍遙點了點頭,緊跟他身後,嗅到血腥氣漸漸的加重,穿過一片楓林,繞過一堆肥田,赫然**十個年青男子伏倒在地,有的沒了腦袋,有的缺臂斷腿,有的肚腹上插著七八枝箭。
眼見四下裏慘境若斯,縱是李逍遙已將養氣功夫修練的如火純青,也不由心神震動,回想一路過來,城破戶殘,屍骨滿路,所見所聞,盡是怵目驚心之事,不禁悲從中來,眼圈一紅,雙目微濕。
好半天心潮平複,慢慢走到那少年跟前,凝視他的雙眼,道:“咱們先將這些人都安葬了,其餘諸事回去再說。”二人協力將村民屍體合在一堆土坡上,四周堆放些幹柴,一一火化了去。
此事甫畢,李逍遙攜了少年之手,要縱聲呼喚五彩鳥,鬥然間五彩鳥展翅悠悠飛近,尖嘴叼著一團包袱送到自己手中,吐出一句:“裏……麵……有……人……”
李逍遙微微出神,掀開細目一瞧,赫然是一個白胖女嬰,那女嬰目光炯炯的凝望他一陣,咯咯笑著伸出手去,嘴裏嘛嗚嘛嗚叫著。李逍遙心懷稍慰,輕輕將女嬰擁在懷裏,柔聲嗬護。當下李逍遙右手抱了女嬰,左手拉著少年,施展輕功回到居屋。
李逍遙將那嬰孩安頓在床,便即悄悄出門,吩咐五彩鳥去捕些野味,自己安穩坐在屋前的一座石條上,將那少年招到跟前,道:“看來你也是苦命之人,至此往後,你入了我門下罷!”
少年麵呈喜色,雙腿一曲,跪下身子拜了幾拜,李逍遙見他畢恭畢敬,舉止甚謙,頷首道:“為師向來不喜這許多繁文縟節,今且受了你這一禮,日後不須再拜。”
少年怔了一怔,隻點了點頭,但仍是不言不語。李逍遙早給他探過手脈,覺到他並無甚礙,但又不知他為何說不出話來,隻道他先天如此,也不以為甚,將他招至跟前,教他如何認穴辨脈、打坐調息,又如何緩吐深納,反複將真氣納歸丹田、遊聚經脈,最後以九陽神功相授。
那少年記性極佳,聽過兩回便即謝過離開,在周近草草的搭了一間小屋。
李逍遙見他性情極為孤僻,心知是家破人亡這一人生慘事所致,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道:“你百般心思要跟我學武,其中真正目的,隻怕是複仇無疑了,你可想到,再怎麼去殺蒙古人,時光無從倒流,早已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
兀自沉遐之際,遠遠一陣鳥聲鑽進耳內,才覺到五彩鳥捕獵而回,心思略斂,循聲放眼而望,五彩鳥正自叼著一隻麝子悠悠飛近,頭一甩,便飛入屋中逗弄女嬰。
李逍遙在終南山上曾和孫婆婆學過廚藝,兩年下來,廚藝已然大進,接過了獵物,開始剝皮開腔,用清水洗淨,刀刃割切成大大小小數十塊,置在鐵板上一一烤熟,香氣四溢,引得五彩鳥發足急奔趕到,叼走一片肥大的烤肉,翅膀一扇,兩三下飛入樹冠上。
李逍遙將手洗淨,回屋抱了女嬰出來,將肉咬的碎爛喂在口中。那女嬰毫不認生,兩隻小手伸出,不住在李逍遙臉上輕摸,神情極為歡愉,口裏叫道:“嘛嘛嗚嗚……嗯嗚……嘛吧…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