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一句,楊過猶然甚覺不爽,大大咧咧的站起身子,負手來回走動兩步,自顧自地說道:“大道無形,其數三千。豈有高下之分,優劣之別?借萬丈紅塵悟佛是道,執殺器護生斬業,度盡一切苦厄,證成佛果,又何嚐不是道?你老叔沒學到修行的精要也就罷了,還硬分什麼大道小道,真是一根朽木也!”
八思巴聽得他辱及叔父,心下微微有氣,欲還嘴辯駁。
楊過看了他一眼,道:“小和尚,你不服氣麼?那好,我來問你,倘若武力是小道,那些護法金剛、天龍八部眾、護教羅漢又算甚麼?佛門中人練功,在於強身健體、護法降魔,你敢說此道不值一提麼?”側頭向八思巴一瞥,見他猶不服氣,淡淡道:“菩提本無樹,心非明鏡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似這般強作大道小道之分,豈不是庸人自擾麼?你老叔也許是怕你沉迷於武學,不慎走當年大輪明王鳩摩智前半生的老路,所以不許你學武。卻刻意忽略佛為自然,自然為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的道理。不隨緣隨心,反而強製人為,終究是大落下乘。”
如此長篇大論一堆,也不管八思巴懂是不懂,楊過兀自坐將下來,掉頭向廚閣大叫一聲:“師兄,勞駕再來一碗素麵。”
少頃,那高瘦和尚手持托盤,上麵放著一大碗素麵,不疾不徐的走來,替他換了一碗。楊過側過身子,自行吃麵,不一會又嫌沒有葷肉,歎道:“佛不是說眾生平等麼?何以隻有蔥蒜沒有肉食呢?”
八思巴教他拂了麵子,聞言欲要辯駁,但隨即轉念一想:“蔥蒜源從草木,肉食來自禽獸,他將兩者相提並論。莫非是說草木鳥獸都是平等的麼?這可大合昔年釋迦牟尼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一妙論啊!”怔一怔神,又想:“既是眾生平等,唯我獨尊,武功與佛法又何來高下之分?武功可殺生,猛虎便不吃人麼?”
他天生神童。少年聰慧超凡,實為佛門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悟性高的出奇,小到精妙佛法,大到世間蒼生,都是一學即懂,一懂則精,一精則通,往往尋常人要在數十年內方能悟破的關竅。到他眼中卻自然而然的如庖丁屠牛般遊刃有餘,極其容易的替人將疑難化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凡此種種均自非關人力,實屬天授。
李逍遙表麵上若無其事,不緊不慢的吃麵喝湯,實則洞燭觀火,見他眼裏初現迷惘,但隨即雙眉一挺,全身光華微微一閃,變成一副自信滿滿地模樣,顯然於片刻間將此中佛理參悟透徹。足見其天賦異稟,佛性驚人。如此奇才若是專心精研武學,不出十年,自己勢必要多出一個強悍的勁敵來,便向達爾巴微微一笑,道:“小朋友,可否伸出手來,容老衲瞧瞧你的根骨?”
八思巴料不到竟得國師如此看重,登時臉上滿是希翼之色。伸出小手遵依而為,任李逍遙伸指平搭在他的脈搏之上,驀地間一股淳厚陽和之氣源源不絕的輸入經脈,陸陸續續的貫遍全身,隻感說不出地舒服,一時間沒能忍住,竟輕輕的呻吟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八思巴漸漸醒轉過來,隱隱約約見李逍遙目光中光華流轉。身上布滿層層溫潤晶瑩的流彩。襯著白衣時隱時現,顯得分外莊嚴。八思巴欣羨無己,心想既逢機緣,可不能白白錯失了去,趁李逍遙縮手之際,趕緊問道:“國師大人,我的根骨過得去否?”
他滿心以為自己聰明才智,根骨也定然是一等一,誰知李逍遙緩緩搖頭,道:“小朋友,恕老衲直言,你於武學一道無緣,縱是強行修煉,日後成就也是大有限度。”
八思巴聽他這麼一說。臉上非但無有遺憾之色。反而雙肩一聳。露出一副毫無所謂地模樣來。道:“那我也隻好聽從叔父地教導。乖乖地專心伺候佛祖了。”
楊過見他如此灑脫。不由奇道:“小和尚。你練不成武功。竟無半點失望麼?”八思巴笑道:“這位師兄不是說大道無形。其數三千麼?有道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各憑因緣莫羨人。我有緣習得三位聖師遺圖上地妙法便已足矣。何苦再生他求?
李逍遙見他小小年紀。便將修行看得如此透徹。不禁暗暗點頭。心中也鬆了一口氣。倘若這是在曆史世界。大可不將八思巴當一回事。然而眼下身處武俠世界。內中虛擬地人物太多太多。加上自己穿越過來。更是產生無數大大小小地變數。不由他不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