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身體似乎在不斷地下墜,下墜。直至九幽深淵,依然在不停下墜,無窮無盡的絕望與恐懼從四麵八方襲來。
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潮濕、腥甜、陰冷。
就這樣,便要死了麼?
他呢喃著,仿佛在自問,又似乎是在回答。
可是,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
身體終於在某一刻落到了九幽地底,因絕望恐懼卻生出了無限熱烈的戰意,如同噴薄的烈陽,灼燒著身體的每一寸,炙烤著靈魂的每一寸。
他的身體越發的顫栗起來,絕望和熱烈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他的身體內不停地遊走衝撞,讓這種顫栗變成了一種巨大的力量,似乎要隨時破開他的身體。
毫無征兆的,江楓雙手倒執黑劍,從樹上高高的躍了起來。
大概是身體裏那股力量的緣故,他跳的很高,以至於在剛剛醒過來的小小眼中,仿佛是從他身後的月亮上一躍而下一般,帶著凜凜之意。
就像是,從天界下來的仙人。
玄冰蛟狠狠撞向眼前的小東西,隻是突然間,卻沒了目標的身影。
大概是被我撞飛了吧。
這樣想著,它感覺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落下,然後,一絲冰涼從它顱內傳來。
刹那間,萬物似乎都靜止了。然後,它想到了某種可能,瘋狂的擺動起巨大的頭顱。
江楓緊緊的握住幾乎要沒柄而入的黑劍,感受著體內的翻江倒海。
若不是右手一直用布條緊緊的與黑劍纏繞著,此刻他早被甩了出去。
玄冰蛟瘋狂擺動的頭顱,卻讓被黑劍刺入的傷口慢慢地變大,滾燙的血液噴湧而出,淋遍了江楓的全身。
散發著冰寒氣息的玄冰蛟,竟然有著像岩漿般滾燙的血液,淋在身上自己的血液也似乎要沸騰起來了,肌膚和骨骼此刻仿佛變成了鐵匠手中的鐵劍,被烈火炙烤,然後用巨大的鐵錘不停地敲擊、錘煉。
反反複複,永不停歇。
此刻,江楓隻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火海,萬般痛苦加諸於身,靈台卻依舊保持著一絲清明,不肯鬆懈。
因為一旦鬆懈,便是永遠的**。
隻是那浴血的身體,和因為巨大的痛苦而猙獰無比的表情,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來自九幽的嗜血修羅。
像是被鐵匠師父用烈火和手中的鐵錘錘煉了千萬年那麼久,在痛苦和麻木之間不斷輪回。
終於有一天,他感覺身體無比純淨,沒有一絲雜質,輕快的仿佛要飛了起來。
於是,他便飛了起來,飛向雲層厚那遙遠的不可知的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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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楓醒了過來。
陽光被繁密的枝葉切割成細碎的斑點,落在身上。有微風拂過麵龐,涼涼的,異常舒服。
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叫個不停,更顯得周圍空曠幽寂了。
然後,他看見了白衣女子,依舊是那張冰冷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麵龐,隻是眼中有些許疑慮一閃而過。
“你……醒了?”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江楓努力向一邊看去,確是滿臉驚奇的小小姑娘。
大概是詫異於自己還能活著吧。
哦,對了,看來我還活著。活著真好。
江楓如是想著,然後努力牽動嘴角笑了一下,便閉上了眼。
死過一次的人,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哪怕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修為高深的修士,或者是眼前兩者兼具的白衣女子師徒。
更何況,他短短幾天內,曆經了幾次生死。
“既然你醒了便好,雖然不知道你走了什麼運,在玄冰蛟炙陽精血下不但沒死反而洗髓成功,但到底對你來說是不小的福緣。”
聽著白衣女子冷冰冰又高高在上的口氣,江楓依舊閉著眼。隻是半晌後,輕輕說道:“交易”。
白衣女子一愣,有些惱怒,但很快覺得有些好笑,真是個固執的小孩,哪怕是提醒自己之前的約定,用的也是“交易”二字而並非“約定”,可見他內心有不滿卻也認為他做到了該做的。
確實,他做到的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太多。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玄冰蛟的屍體,心下如此想著。
“啪”,有東西被扔在江楓身邊。
“拿著這塊令牌,去找太常派吧,他們會給我這個麵子的。”
扔下令牌後,白衣女子便帶著小小姑娘轉身離去,似乎一點也不管江楓的安危。
事實上,江楓也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了。
他閉著眼摸到那塊令牌,緊緊握在手中,再次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