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兮恨不能言,猛地伸出一隻腳踩在李沐辰腳上。
李沐辰齜牙咧嘴,沒敢有太大反應。
郗跡卻淡淡一笑,坦誠道:“人存在這世間,不似蜉蝣朝生暮死,總歸是為著些什麼。跡確實隻為一個執念,若哪一天沒了這執念,活在這世間便也沒什麼意義了!”
郗跡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他能看透別人,也能看透自己,但看得通透卻放不了手,或者說不願放手,可想那段過往、那個女子讓他用情至深,深到占據了他的整個生命。
青兮不欲氣氛向著這個狀態蔓延,又想到一些事,須臾轉了話題道:“郗跡,我想問你一些事。”
郗跡會意一笑,先於她開口道:“我正是受安姑娘之托來尋的你。”
青兮又驚又喜,連忙問道:“響晴她可好?如今人在何處?”
郗跡道:“她隨皇甫軾同去了穆陵,一切安好,隻是被皇甫軾禁了足,斷了外界聯係,不能回你的信,遂托我來與你說一聲。”
李沐辰疑道:“這又是什麼事?”
郗跡道:“說來話長。大體說來起於皇甫家的鄭秋妍,女人天性善妒,她容不下安姑娘,弄了一批毒蛇,將安姑娘嚇得不輕。”
青兮抽了一口氣:“響晴自小隻怕兩樣東西:雲澈與蛇。她可有怎麼樣?”
郗跡接著道:“發現及時,安姑娘沒什麼大礙,但皇甫軾惱怒,對鄭秋妍起了殺心。那日晚,好巧不巧安姑娘撞了個正著,受了刺激,與皇甫軾鬧翻了。”
青兮再抽了一口氣:“鄭秋妍死了?”
郗跡點了點頭。
青兮愣愣點頭,憂心道:“響晴那麼純良的女子哪裏見得了別人殺人,何況還是她愛的人因為她而殺的人?”
郗跡接著道:“所以安姑娘要離開,皇甫軾寧願綁著她雙方不好受,也不願讓她走。”
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的。青兮愣了半晌,問道:“響晴真的想走嗎?”如果真想走,她可以幫她去找雲澈,雲澈一定能帶走她。但隻怕……
郗跡輕笑了一聲:“愛著他才有那些計較。在我看來,正是皇甫軾是阻著攔著,安姑娘才逆著他想要走,皇甫軾若真放了手,她也未必真的會走。”
一語中的,響晴比青兮思想更純粹,也更倔強和執拗,她確實會是如此的。
郗跡緩緩飲下一杯酒,沉聲歎道:“看遍世上的人和事,我才發現,這世間不知好歹的人還真不少!”
青兮當然知道這話是何意,世人相互折磨,不經曆許多事,又怎能領會“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的道理?等到生死離分之後,才發覺那人彌足珍貴,已沒了意義。
這樣的痛,郗跡走過,因而更能看透旁人蹉跎而不知珍惜的可笑。
但情這一字,原本就是任何道理也講不通的。
靜默了片刻,郗跡突然抬眸而笑,看向兩人道:“不過,你們還是不錯的!”
李沐辰笑得得意,攬過青兮的肩,依舊不留情麵:“那是!肯定要比你好上一些的!”
郗跡勾唇笑:“李沐辰,你一定還記得吧,那天晚上你被我家黑狗攆了一個多時辰……”
“喂喂,你有完沒完……”
郗跡走後的第五日,李沐辰與青兮便也收拾行囊準備回京。
穀嶔到底是高人,李沐辰也用了十二分的心,這段求教生活對他而言也意義非常。
臨走時,穀老頭對青兮的飯菜表示了深深的不舍,青兮自知他是舍不得他們兩個後輩,心裏起了惆悵,自然也舍不得這個可愛的古怪老頭。將提前醃製好的一些菜送到穀老頭屋裏,青兮道:“如今天已轉涼,可以多放些時日。什麼時候還想吃,托人去李府給我傳個信。”
馬車沿著來時的路駛回尚京,青兮掀簾回望,揮別穀老頭,也揮別這一段山青卷白雲,宜言共飲酒的適意生活。
李沐辰回京後的第二日入到軍中,編在孟聿寒部下,領左路兩萬精軍。
戰事起於穆陵,沸於朝堂。穆陵太守畏於鑄劍山莊削鐵如泥的精銳兵戈,也畏於皇甫軾的猛烈進攻,不戰而降。但其實,眾人心裏明白,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穆陵太守歸屬於寧黨之流,有意為之。
穆陵之後,皇甫軾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慶城。慶城雖距尚京有數百裏之遙,但慶城地處由南向北的河穀山麓地帶,可謂尚京的門戶,因此,慶城不可失!
但孟聿寒幾次上表請求出兵,皆遭到趙礪拒絕。
李沐辰所帥之軍,亦不過是為皇城守衛之用。但李沐辰並未鬆懈,借這段時間與上下將士磨合,整軍待命。人在京中,也多了些便宜,可半月回府一次。
京中百姓雖熱鬧升平如常,可到底嗅到了戰爭的味道,平日多了個熱議的話題,卻少了看熱鬧的心情,多了些擔憂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