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嬰兒揮舞著四肢在奮力掙紮,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這個光著膀子的拿著火棍的魁梧大漢,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恐,最後竟伸著細嫩的小手要去刮二舅的長著稀疏胡須的臉。
而二舅居然不禁潸然淚下,雖然他沒有當上接生護士的職責,但是一次赤裸裸的分娩竟然讓他感慨萬千,他把火棍擱到棺材的邊緣上,然後抱起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替他抹去黏在身上的黑色羊水。一個總是大言不慚飛揚跋扈的魯莽大漢,第一次有了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情懷。他愛惜的看著這個呱呱墜地的嬰兒,忘記了自己所麵對的詭異的場景,忘記了那個腐爛的女人,忘記了棺木,忘記了自己。
多可愛的嬰兒啊,紅撲撲的臉,粉粉的鼻子,擦拭掉黑水怎麼越看越像自己呢,二舅越看越是喜歡,他突然想給這個出生的嬰兒一個後代父愛的吻。就當他撅著嘴巴朝嬰兒的臉頰靠近的時候,一股寒風又偏巧地襲來,把擱在棺木邊緣上的火棍吹倒了,火棍直接熄滅,世界又籠罩進一團漆黑裏。
“老蠻——老蠻……”二舅眼前伸手不見腳趾,但聽得耳邊有村主任和王大有幾人的叫喊,他不禁回頭一看,夜色裏看到他們已經在遠處點燃了火把,然後趔趔趄趄地朝他趕來。
“快,快來啊!這裏有個新生的嬰兒!”二舅有些發自內心的振奮。
村主任和王大有小侄子等人舉著火把跑過來,卻是在離二舅有五六米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們全部看呆了,個個眼裏盡是驚恐萬分的神色,尤其小侄子已經是牙齒打顫,小心翼翼地問:“叔……你這是在幹嘛?”
村主任眉頭緊蹙,他緊緊盯著二舅手裏的東西,表情裏充滿無法言語的驚駭,而王大有等人皆是如此,他們死死盯著二舅,發現二舅兩眼迷離,兩隻手捧著沾滿黑色液體的不明物體。
“老蠻,快丟掉,你這是捧著什麼?!”村主任揮了一下手中的火把,示意他把東西丟入棺木內。
“你們在說什麼呢,這是一個新生的嬰兒啊,你們知不知道,就在剛才你們逃跑的時候,這棺內的女人竟然……竟然……竟……然……”二舅原本亢奮無比的話驟然變得死氣沉沉,最後竟然啞口無言了,從周圍幾人拿著的火把光亮看手心,他的手裏再也不是捧著一個新生的紅撲撲的粉粉的令人憐愛的胖嬰兒了,這個小嬰兒竟然無比靈異地變成了一小堆沾滿了黑色液體的小骨頭,一截又一截,那個跟拳頭大小的小骷髏,五官幾個小窟窿猶在咧嘴朝著二舅微笑……
有那麼幾秒鍾的死寂。“啊!!!”二舅一把把這捧黑色的小骨頭往後一撒,同時直接撞撞跌跌遠離了棺木。
“媽呀,這,這到底怎麼了,這都什麼玩意了?”二舅驚恐萬狀地指著那些被散落在淤泥上的骨頭,聲音顫抖。
“老蠻,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麼?”村主任忙走過去扶起二舅,手掌心抓在他的肩膀時,竟然能感覺到他體內骨骼與心髒的強烈戰栗。
“我看到……看到……媽呀,不,不,不是這樣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二舅嘴裏哆嗦著直搖頭,他一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那個嬰兒呢?哪去了?哪裏去了……”
“什麼嬰兒?哪來的嬰兒?”幾人聽著滿頭霧水,不禁四處張望。可是空寥寥的夜色中,這片沉寂的河床上除了他們幾人還有一口被挖出來的棺木,哪會有一個嬰兒的影子呢?
“我剛才,剛才……”二舅依舊是驚魂未定,語無倫次道,“我手裏明明捧著一個嬰兒……是真的,剛剛生下來的……”
王大有看著仍是一臉迷離的二舅,心忖有些不妙,看是老蠻遇到不幹淨的東西了,他拿著帶火的火把就朝二舅的頭上敲去:“你奶奶的是中邪了,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了你知不知道?”
二舅被火把敲在天靈蓋上,又痛又熱,一下子醍醐灌頂,頭頂還有一撮小火苗燃著,他趕緊用手捂著滅了,空氣裏多出一抹頭發被燒焦的味道。
“看來這棺材積怨太深啊,陰氣過重,靠近的人會發生不測的,就趁著這夜裏,咱們把它燒了吧?”有人建議。
看到二舅屢次三番情況不對勁,其餘人也是點頭附和:“沒錯,燒了一了百了了。”
“等等……”二舅突然製止眾人,然後從王大有手裏搶過火把,徑直跑到棺材處,往裏一照,一幕匪夷所思的場麵又把他給怔住了。棺木內,那團屍蠟除了被他用木棍挑破的頭部溢出未幹的腐敗液體外,屍蠟皮囊內的人根本就沒有出來,黑色的皮囊好端端的浸泡在淺淺的黑水中,散發著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