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警局,段家財和煢祭司已經等候多時,段家財聽說歿叱名即將就被帶來警局,他臉上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震驚還是哀愁還是憤怒,他表麵上所有的神情都被這些天拉攏下來的皺紋所覆蓋,就穿著一身囚服,坐在審問室裏,雙眸木然地看著一處發怔。
他眼前是一方黑色的木桌,頭頂一盞不算刺眼的白熾燈。門開了,外麵一綹比白熾燈還明亮的光線朝段家財投射了下來,他不由得抬頭一看,看到幾個黑色人影站立在門外白色的光線中,一下子顯得十分醒目,他還看到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老者,段家財心裏急遽顫抖了一下。
高函,陸弘文陌昌,法醫君昊,小蕾,以及董武鬼川和煢祭司都到齊了,他們身後便是從琛町市帶來的歿叱名。
“頭兒,咱們是要同時審問他們兩個嗎?還是讓他們自己招供所有的事情?”陌昌問。
高函搖搖頭:“他們幾十年不見麵,我想給他們一個獨處的時間和空間。”
君昊點點頭,他明白高函的用意,回頭對歿叱名道:“裏麵有你想要見到的人,你去跟說說話吧。”
所有人都退出了審問室,門被關上,歿叱名站在原地半晌,一直沒有說一句話。裏麵的段家財一臉憔悴,不過,見到這個已經消失了幾十年的老夥伴,他木然的雙目變了樣,整個人也變得精神矍鑠起來:“老朋友,不肯坐下來聊聊麼?”
歿叱名枯槁的右手攥緊了拐杖,伸出一邊手,朝前摸著才邁步走上了前去。
高函一行人進了一個監控室,坐在電腦前,屏幕上六個角度拍攝的審問室畫麵,高函手托在下巴悶不作聲。陌昌道:“頭兒,你說他們會聊以前的事情麼?”
高函摩挲一下稀疏的胡須:“拭目以待。”
在審問室裏,高函已經提前布置好了很多監控攝像頭和錄音器,全部安裝在段家財難以發現的地方,裏麵十來平方米的空間,就是呼吸聲和心跳聲也能給這些高科技的東西給記錄下來。畫麵中,歿叱名拄著拐杖走進了審問室裏,段家財卻連站起身來的動作都沒有,而是冷冰冰地看著歿叱名。
“你的雙眼怎麼瞎了?”段家財顯然也是對歿叱名這副樣子感到吃驚,“因為木雕工作不小心弄瞎的?”
歿叱名摸索到跟前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沒有回答自己雙目失明的原因,而是反問起了段家財:“你什麼時候行刑?”
段家財道:“這個月底。”
“那還有好多天時間。”
“嗬嗬,你說咱們兄弟倆多年不見,現在是聊舊事得好呢,還是聊近日的家常?”
“都可以,但是我感覺得出來,這些年你過得不錯。”歿叱名咳嗽了幾聲道。
“嗯,如果我沒有自找麻煩的跟警局接觸起來,也許我還一直享受著天倫。”
“那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
“哦?你一直在懷疑我。”
“你的失蹤讓我很迷惑,我沒有理由不懷疑你。”
“我知道,今天來你就是想和我理清幾十年前的舊賬吧?”
“如果我不是坐在這裏,可能我就不會跟你談那些往事,但是現在我很無奈。”
“理解。”
“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幾十年前,在葬鴉屯有個身影出現,那影子絕對不是魑魅魍魎,你說,它是不是你?”
“你認為呢?”
“是!”
“既然你這麼肯定,我也不必爭辯了,你說是就是吧。”
“不,我讓你親口說出來,是到底不是?”
“是不是,現在對於你我都不總要了。”
“錯,對我很重要!”
“何出此言?”
“那幾個抬棺手我不是有意要害他們,我也沒有在葬鴉屯拿過一分不義之財。”
“你愧疚。”
“對,很愧疚,但是我也不想讓自己這麼稀裏糊塗地成了他人謀取錢財而借刀殺人的工具。”
“你認為我早就覬覦了葬鴉屯裏的那份財帛,特意製造出了一出玩命遊戲,然後讓你們把財帛找出來,我再從最後漁翁得利?”
“難道不是麼?”
“我要說不是呢?”
“不是……哼,可以,你把不是的所有謎團都解釋出來吧。”
“我無從解釋。”
“胡說,明明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高函盯著屏幕,把音箱開到最大,不想遺漏他們對話中的任何一個字。屏幕上四個角度八個方位的透視,兩人的舉動一覽無遺。
“他們在爭吵。”陸弘文說。
“也許事情真要宣告一個段落了,想必他們兩個也明白這一點。”小蕾道。
高函回頭看了一眼幾人,唯有發現煢祭司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他問道:“煢祭司,你覺得情況有什麼不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