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我依然在牧人的帳篷裏,韓烈躺在氈子上,正睜開眼睛。彷如初生的嬰兒,眼神懵懂迷惑!
牧人匍匐在地上,嘴裏不停念念有詞,而那名年輕的喇嘛卻已經不知去向!
“人呢?他去了哪裏?”
我一把扯起牧人,急聲問他:“那個喇嘛呢?他人呢?”
牧人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咿咿呀呀地連忙指著外麵。韓烈喊著我的名字,我無暇理他,立即衝出門外,但見茫茫草原,綠波起伏,哪裏還有喇嘛的去向?
“帝釋天!帝釋天!”
我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卻隻聽到自己的回音!雪頓節已經結束!草原上空落無人,一望無際,我找不到我想見的人,也看不到我想看的臉!
“帝釋天!帝釋天!”
我向前奔跑,嘴裏不停呼喊著他的名字,回答我的卻隻有呼呼的風聲和牛羊的咩咩聲!
帝釋天!帝釋天!
我喃喃跌坐在草叢中,看著腳下黑色的泥土。一滴滴眼淚滴落了出來!
帝釋天,為什麼你就這麼走了?連一句話都不留給我呢?
帝釋天,這數千年來,難道你還在人間苦修嗎?
這數千年來,你經曆了多少輪回?又修行了多少善緣?
究竟還要多久,你才能重歸善見城?究竟還要多久,你才重新做那高高在上的帝釋天!
而我,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紅塵萬丈,我已經淪落在這濁流裏,無力再掙紮!好在人生苦短,可以重活一世,隻要向黃泉府裏討一碗孟婆湯,就讓我可以暫時忘卻那難堪地記憶!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心裏還是放不下?為什麼我做不到寵辱不驚?無悲無喜?
垂首片刻,我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奔進帳篷裏,一把抓住牧人,急切地問道:“他是哪個廟裏的喇嘛?我要到哪裏才能再找到他?告訴我,快告訴我哪裏才能再找到他?”
牧人被我的瘋狂嚇住,結結巴巴地搖頭說道:“不知道!你、你剛才不是也在嗎?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找上門的!”
剛才?自己找上門?
牧人好像想起了一樣連忙對我說道:“是了,他進來的時候說了,他叫做丹增,是多吉紮寺的喇嘛!你、你可以去多吉紮寺找他!”
“多吉紮寺在哪裏?”
“可是,可是多吉紮寺離這裏很遠很遠,那位喇嘛大人一定是出來遠足的。就算你找到了多吉紮寺也不見得可以見得到他啊!”
是啊,就算我去了多吉紮寺,也許他不會在那裏!
他的行蹤飄浮不定,我又要去哪裏才能找到他?
我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韓烈已經完全蘇醒,他瞪著我,叫了我一聲:“朱靈,你怎麼呢?”
是了,我現在是朱靈,是朱靈!
我還有一個孩子寄托在金鉞的母親那裏。我還有朋友,中了蠱毒就在我的身邊,等著我來營救!
僅僅是一個夢的時間,可是我卻回到了天界,好像過了漫長的歲月。
在這個漫長的夢裏,我為了和閻摩在一起,背叛了帝釋天,背叛了緊那羅王!我痛心於自己犯下的過錯,主動向梵天大人要求貶下人界,承受輪回之苦!
金鉞就是閻摩,閻摩就是金鉞!
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神情和性子!
閉上眼睛,我痛苦極了!
我全都想起來了!可是現在的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啊——————!”
我痛苦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一顆心好像被一隻大手擭住,疼得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錯了!一切都錯了!我錯了!
可是這錯已經無法彌補!
從前是錯,現在是錯,曾經是錯,將來也還是錯,我到底何時才能逃離這個錯誤的怪圈?
我蜷縮成一團,失聲哭泣起來!為什麼讓我下界為人,還要接受這種錯誤的懲罰呢?
為什麼閻摩也會跟著我一起下界,為什麼我又會遇到緊那羅王?
為什麼帝釋天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偏偏讓我記起這一切?
如果世上真有孟婆湯,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不是說人生苦短?可是我卻覺得我已經嚐夠了幾輩子所要受的苦!
韓烈慢慢坐了起來,無言看著我,伸手製止了牧人的呼喚,就那樣陪著我默默坐著!
他似乎明白我的痛苦,低聲說道:“哭吧,痛快地哭出來吧!如果哭可以渲泄所有的煩惱,就讓淚水將它們都帶走吧!隻是,哭過之後,你還是要記得笑,人活著,本來就是來受苦的,沒有苦,哪裏能夠知道甜的滋味呢?”
我不知道哭泣了多久,一直等到藍權進來,我才停止啜泣!呆呆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