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樹葉舉在眼前,貼在額頭上。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用另一隻手在肩頭一拍,熄滅了肩頭的那盞魂燈,這樣一來,我想這隊陰兵是看不見我的存在了。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這是個很實用的隱匿陽氣的方法,操作簡單,而且不需要很專業的工具,舉手就能完成。
樹葉的五行屬木,本是生機蓬勃的象征,可因為枯黃脫落的原因,生機盡失;又掉在地上吸收了大地的土靈之氣,漸漸成為土屬性。一旦被人放在額頭,就會將人的陽氣全部遮住,陰魂不能察覺,還以為是一片生機勃發的樹葉呢。
爺爺告訴我,他在小時候曾隨著祖父翻山越嶺的趕屍,走過無數的山川河流,見識過許多的古怪事情,其中,就有遇到過這陰兵借道的事兒。
大凡客死異鄉者,因講究個入土為安、落葉歸根的原因,死後無論距離家鄉多遠,都要讓屍身回去,又因為夏秋兩季天氣炎熱,古時又沒有冷凍冰櫃等物保存,屍身極易腐爛,因此而催發了趕屍這一行業。
在經過趕屍匠的獨特秘術對屍身進行作法之後,屍體就會變成類似於僵硬風化一般的存在,被人稱作僵屍,在化僵的這段時間裏,肉身不會腐爛,而且聽從趕屍人的指揮,能夠正常行走。
趕屍行當有個規矩,那就是白天睡覺,晚上趕路。
白天在義莊或者專門提供給趕屍人休息的趕屍客棧裏休息,晚上則喚起僵屍趕路,聽起來神秘異常,卻是個凶險萬分的活兒。路上不僅有對僵屍屍骨很感興趣的野狗餓狼,還有那些想著法子害人的孤魂野鬼,以及山精狐仙,一個不留神,就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當然了,正因為這樣,報酬也是極高,趕一具屍體起碼就相當於普通人半年的收入,而趕兩具,則是收入頗豐,夠有滋有味不用勞作的生活一年了。
大凡趕屍,快則七天,慢則一月,整天都在崇山峻嶺裏行走,算得上苦力行當,趕屍者一定要身體強壯,從小打熬筋骨才行。
據爺爺說,因為收入太高的原因,甚至有些不懂術法的人冒充趕屍者,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懂起屍的本領,就靠著一套蒙混人的把戲,故作神秘的讓人不要觀看,實際上是兩個人輪流背屍,把屍體給生生背到目的地。
更有甚者,居然直接把顧客的屍體強行分割成幾塊,背在竹簍裏帶過去,等到了死者家中,再取出屍體,拚接妥當,讓家屬草草過目以後立即以容易詐屍為由封上棺材,則神不知鬼不覺,輕鬆混過。
不過這等雜耍把戲,又怎能真正的做到天衣無縫?也許就有那麼一兩個倔強後人親屬的,非要給死者換套衣服什麼的,如此一來,自然就曝光於天下。
所以傳到後來,趕屍行業倒是被這麼幾個敗類給壞了名聲,再加上後來車途漸通,屍體再也不像以前因路途遙遠難以歸鄉,趕屍者就逐漸銷聲匿跡,淡出人們的視野,到現在,幾乎快斷了傳承。
話說遠了,就說當時爺爺跟著祖父兩人夜間帶著兩具屍體趕路,走了大半夜是腹饑人困,屍體本身腿腳僵硬,又走不快,所以兩人眼望著前方就是一個小村莊,卻老是趕不到,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就是這個道理。
就在要趕到的時候,祖父忽然臉色一變,用鼻子嗅了嗅風中的味道,低聲對爺爺說:“前往陰氣太重,煞氣十足,可能有陰兵過道,你等下千萬不要說話,不然小命不保!”
說完,他一把喝住兩具屍體,就在路邊與爺爺躺在了剛剛開挖過、軟綿綿的青稞地裏,又取出兩道符貼在自己與爺爺的額頭上,這才讓兩具屍體躺在他們的身上。
這樣一來,他們兩人的身體幾乎就全部埋到了土裏,再加上身上屍體發出的屍氣,以及靈符的效果,總算掩蓋住活人的陽氣。
剛剛躺下不久,爺爺就聽到了濃鬱的馬蹄聲以及車輪的軲轆聲,緊跟著,幾匹渾身罩著鐵甲的高頭大馬疾奔而來,馬頭噴著黑煙,而馬的眼睛則是綠幽幽的,蹄子上似乎還帶著黑霧一般的火焰。
這一刻,就連那田間的蛐蛐聲都感到異樣,根本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
每四匹馬拉著一輛馬車,馬車通體由黑鐵構成,車上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穿著鐵甲,手持長戈的士兵。而車的後麵,則各自捆著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麵無表情,不喊也不叫的聚在一起,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他們的胸口有帶著血跡!
一共四輛馬車,爺爺大概數了數,約莫估計有百十個人左右,其中甚至包含了三四歲的嬰兒。
等到馬車走了老遠,祖父這才做法讓僵屍從身上跳開,隨即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慶幸的告訴爺爺:“好險,剛才居然是陰差勾魂!我們趕緊到前麵的村莊看看去!那裏隻怕是出了大事!”
說完,他立馬帶著爺爺往前趕,不多時就趕到前麵的小村莊。
這一看,頓時把兩人嚇得後背發涼,渾身直冒冷汗!
隻見整個村莊的人都被開膛剝肚,取走了心髒,全村三十五戶人家共一百零五人,全部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