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兒是這樣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是個人”了的——
某一天,當她意識複蘇,就渾渾噩噩地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公交車上。公交車裏乘客不多,車行平穩,車廂安靜,而她的座位靠窗,似乎已經隨車行進了很久很久。
公交車的行駛讓她有些暈眩,恍恍惚惚有種做夢的感覺。她不知自己怎麼上的車,為什麼坐在這裏,隻覺得四周景象很是熟悉。向窗外望望,恍然發現外麵陽光正好,緩行的公交車在薄亮晨光下映出清晰的陰影,抬起頭,她看到這輛車正路過自己每天都會搭乘公交的那個路口站牌。
場景有些熟悉,但視角完全不同。車窗外站牌爆有一片正在等車的人們,那些人大多數都在墊腳張望,向著他們這輛公交車正在駛來的方向。
“嘀”地一聲,汽車進站停穩,有一陣如夢幻般悠揚的樂聲響起,車廂門開,乘客們魚貫而入。
這時,魂兒坐在座位上,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從街頭轉角急急跑近,登上公交車,隨著人流一點點向裏挪來。
那女孩就是她自己。
那女孩就是她自己?!
那一陣陣奇異悠揚的音樂仍在回蕩,卻有點鬼曲的意境。魂兒瞪大了眼睛,想掐自己大腿,卻什麼都沒掐到。
然後她就看見那位剛上車的“自己”挪到她麵前,慢悠悠帶上隨身掛著的耳機,握好車廂上方扶手,開始隨著汽車的行駛而微微晃動身子。
魂兒覺得她的整個世界也在跟著搖晃!
她抬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人。那個人就是自己,雖然她好像看不清這個人的臉,但還是很清楚地知道。
和長相沒有關係,她知道,那就是自己。
好……驚悚!
一切都如此熟悉,所有景象都是每天均在進行並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每天都會路過的街角,136路公交車,經常會碰見的路人,一張一張或忙碌或麻木的麵孔,還有經常會向她微笑致意的公交車司機……
可是,可是,她自己……呢?
前方,正有另一個自己站在離她很近的高處,帶著她的耳機,穿著她的外套,行進在她每天都會行進的路線上。
似乎感受到了魂兒的注視,另一個“她”稍做疑惑,垂下眼眸向她看了一會兒,最後卻毫無感覺地仰頭繼續看向窗外。
魂兒全身汗毛直豎,汗毛直豎!……啊啊啊如果,如果她還有汗毛的話。
她發現這一切都好像做夢,她發現這夢裏的自己根本沒有形體!
沒人看得見她,無論是在公交車上,還是街角路邊。她好像存在於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驚悚旁觀,毫無幹涉能力。
被人替代了麼?還是發生了靈異現象?魂兒弄不明白這事是怎麼發生的,可是世界好混沌,所有的一切都好詭異,又好正常……而平靜。
她傻傻地看著,這個除了旁觀的自己以外,完全正常的世界。
而後來過了很久,她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了,所以才會看到以前的自己吧……飄。
那,那她現在應該是個鬼魂兒吧……飄。
飄,她好像隻能飄,所有的一切不再清晰,現實像是在做夢,夢境裏就是她的現實。
世界仿佛在離她而去,時間不再具有意義。她看不清身邊的每件事物,記不起自己曾經接觸到了誰,曾想過什麼。慢慢地,她甚至已經開始忘記自己。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確實已經死了。
正常的意識逐漸消退,混沌中,她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回憶起了很多東西,但那些最終化為無形。她已經找不到最初的那輛公交汽車,也找不到每天都會路過的那片街角,喧鬧的馬路,忙碌的人潮。她丟失了自己,徘徊在漫無邊際的空虛之中,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連這些最簡單的意念和認知也不複存在。
本以為自己現在這樣很符合那些萬年不變的穿越小說定律,沒準會有個新生還魂什麼的,可很顯然,她此時這種情況,恐怕等不來那一天了。
真的有點不甘心,至少應該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正當她第n次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遠遠地,一個不甚清晰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麼,是我老婆唄。”
……!
魂兒險些跳起來!
她正要用最快的速度向那聲音就撲過去,可那道聲音的發聲體就像個信號不良的收音機,隻啟了個開頭,吱了兩聲,就無故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