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萌萌在睡覺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十歲時，跟衛見海比賽爬樹。那時候山裏的和尚每天都很忙，有的是吃齋念佛的人團團上山，根本顧不上他們這對頑皮的小夥伴。那天她玩得很瘋，結果一個不小心滾到了山澗中，撞暈了頭，而衛見海為了救她從陡峭的山壁滑下，弄得滿身都是口子。
那時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衛見海的感情，趴在他的背上，被他背著一級一級爬上山頂禪院。衛見海的背髒兮兮的，背後泥土草荊遍布，看起來慘不忍睹，可就是這樣卻讓她覺得很舒服。夢境裏的自己在他背後看著他，看著他腳步堅定，一直一直，背著自己邁入高不見邊的雲頂深處。
……一覺醒來，蘇萌萌發現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果然是個真理。
她躺在歪著脖子想那些過去的事情，回憶夢境裏仍然深刻的那個場景。記憶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她覺得自己一直都記性不好，卻忽然在今天把過去的事特別清晰地想了起來。這或許是有了什麼預感，也或許是因為幾天前衛見海打來的那個沒有接通的電話，她不想去想，不敢去想，卻又不知不覺地在想。
她就快要做手術了，也許……以後再也見不著了呢。
她翻出手機，托著下巴，真的真的很希望還有蘇啟在身爆陪著自己到處瘋玩以便忘掉所有胡思亂想。
唉……蘇萌萌歎口氣，坐起身來，有點怨念地扒著窗戶往外看去。
外麵還是那麼好陽光，在Q城這地方，似乎整個冬天都這麼晴朗。蘇萌萌漫無目的地無聊亂看，看著看著，忽然支起了身子。
……唉？剛才還想到蘇啟呢，就看到他的身影。
蘇萌萌有點疑惑，伸著脖子使勁歪腦袋去看斜對麵拐角口站著的兩個人，那是——蘇啟和簡婕。
她的病房位於樓座中段，對的是醫院後花園，後花園一側有一個不太起眼的鐵門，而蘇啟就在下頭站在那鐵門門口。蘇萌萌視角不好，但還是可以看的很清楚——蘇啟把一袋東西交給了對麵的簡婕，神色平靜地說了什麼。簡婕先是猶疑，接過東西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和他說了很長一段話。說話的時候簡婕臉上寫著明顯的擔心，可蘇啟聽完隻搖，笑了笑，沒說什麼就告別走了。
樓上的蘇萌萌凝眉，怎麼就覺得氣氛不對。自從那次吃完海鮮，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蘇啟了，聽說他跟醫院請了長假，稱家裏有事需要處理，就這麼很不負責任地消失了。蘇萌萌大概猜得出他應該還和上次那些人攪在一起，他說那些事和她不是在一個世界，讓她離遠點，可他不也是個剛工作沒多久的醫生麼，那些奇奇怪怪打打殺殺的事，和他就在一個世界了？
蘇萌萌看著蘇啟漸行漸遠的背影，仔細想了一會兒，決定下樓找簡婕問個究竟。
她穿上鞋子正準備下床，可身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蘇萌萌愣了愣，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了一種預感。她慢慢拿過手機，看屏幕上的顯示——果然是那個人的，衛見海。
呼……衛見海。這幾天，她其實也算是在等他電話吧？
還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秒，不過這次還好，蘇萌萌深吸一口氣，沒怎麼遲疑淡定打開機蓋按上接聽鍵。
“……喂？”
她的聲音還算平穩，隻是底氣有些不足。可電話那頭的人聽到以後很明顯地一愣，也許是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接了電話，衛見海發出的聲音有些磕絆：“喂？……萌，萌萌……”
蘇萌萌笑嗬嗬地問：“怎麼啦小衛，找我什麼事？”
“……”衛見海應該是又愣了，遠隔在幾百公裏以外的兩個人對著電話，聽見彼此清晰而緩慢的呼吸聲。
有幾秒鍾帶著默契的安靜，兩個人同時開口：“呃……”
蘇萌萌握緊電話，忽然感覺有種莫名的尷尬，她不知為什麼清了清嗓子，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和，你和你女朋友最近過得挺好的？”
衛見海沉默了一會兒，好像終於把說話狀態調整好，微微囁嚅著道：“萌萌，聽說你準備做手術了？”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蘇萌萌也不在意，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就是猜不透對方是什麼感受。她靠上牆壁，望著屋頂吸頂燈答道：“是，後天就要定手術日期了，估計應該就在這個月……嗯，小衛，那天你來看我我說沒病，是因為有點……”
她停了停，並沒有繼續，然而就跟有默契似地，衛見海接口：“我明白。”
簡單而有力的三個字，讓蘇萌萌愣了。
……他明白？
電話裏的衛見海非常認真，又帶著種不明的困擾說：“萌萌，那天從醫院走了以後我想了很多，我把咱們從小到大的事都想了一遍，有的還講給了小倩。她聽了以後十分不高興，我們吵架……不是，我不是要說這個，萌萌，我可能搞錯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