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安寧足下一軟, 踉蹌了一下, 猛然揮手將滿展台的文件連同昂貴的雕塑掃落在地!她拎了一個鐵鑄的人像, 向前跑去, 瘋狂地將所有的雕塑都重重地打碎, 隻聽見“乒乒乓乓”之聲一路不絕於耳, 碎片飛濺, 整個走廊到處都是!
那兩個年輕男子聞聲跑出來, 想要阻止她, 卻被她野獸一般紅著眼睛打跑,“滾!”
她雙手撐在欄杆上, 彎著腰不停地喘息。
——我大你八歲, 你覺得我老不老?
——你每天都問,煩不煩呐?
——你敢說我煩?
——你最美,你一點都不老。
曾幾何時,那個本來耿直的年輕男人也學會了虛情假意。她最想聽什麼,他都說給她聽。他花言巧語哄得她滿心歡喜, 她想要什麼他便滿足她什麼。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學得快、聽她的話。
她很清楚這一點。她隻愛自己, 她想要的本來也就隻是一個能讓她快活的枕邊人而已。
然而當有一天她開始發現有些離不開他的時候, 她也開始隱約地恐慌。
她是無比強大的女人,她這種女人怎麼能再被男人控製?!
所以當他提出要走的時候, 她便順水推舟,放他走。
從此她手握佛珠,不再見他。所謂男人, 塵芥而已。
隻是後來, 一張照片,喚醒了她那潛藏已久的心魔。
她愛他嗎?抑或是愛她親手塑造出來的那個他?或者,根本就是愛她自己?
安寧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的目光漸漸落到手腕上那串沉香佛珠上,牙關緊咬地一扯,烏沉沉的珠子盡數散落在走廊上,“咚咚”彈跳著滾向遠處。
一顆一顆的,盡是人心底裏永難饜足的欲望。
南喬被南宏宙關了整整一個星期。
被父親關禁閉這種事她遇到得少嗎?小時候生病了,不想去上學,被關禁閉。語文作文總是不及格,被關禁閉。留學回國後,從父親安排的研究所辭職出來,被關禁閉。……
她和父親似乎形成了一種鬥爭性的默契。
雙方缺乏語言上的有效溝通,那麼便用行動來表達。
南宏宙:絕不可以——
南喬:我必須——
南宏宙的命令從來沒有回旋的餘地。
那麼南喬便安靜地待在禁閉室裏,不哭不鬧,不爭不辯。用餐,就寢,無比規律。其他時間,便去手寫程序,繪製產品設計樣稿。
反正關禁閉這種事,從來不可能改變她的想法。就在這種拉鋸式的作戰之中,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
然而南宏宙這一次似乎格外的頑固。
七天之後,南喬被放回了公司,身邊卻多了兩個便衣警衛。出入開一輛吉普,無論南喬去哪裏都務必護送和陪同。
禁止她直接與外界通訊聯係,手機、電腦、郵件,包括手環,全部被監控起來。
禁止她在離開警衛視野的情況下與他人相處,哪怕是溫笛。
南喬回來後在自己公寓中住的第一個晚上,她在半夜三點半開門出去,意外發現門口竟然有人站崗。
她“砰”地又關上了門。
那兩個警衛一個叫丁遠,一個叫解思。南喬問他們:“你們什麼時候走。”
兩人昂首挺胸,齊齊回答:“首長說走,我們就走!”
南喬於是不再多問。在家做飯時,叫他們進來一起吃。
兩人齊齊拒絕:“首長吩咐!要警惕南喬同誌一切以逃脫為目的的陰謀詭計!”
南喬:“……”
她在兩個警衛的監視下去了一趟隔壁的房間,發現三條德牧已經被帶走了。
她奔回自己的公寓,仔細找尋,發現家裏什麼都沒有變化,卻少了一張彩虹跑的打印紙。
時樾不喜歡拍照,她更不喜歡,她甚至連手機都沒有。於是那一次彩虹跑石櫟拍下來的兩個人在五彩粉末中對視的照片,竟然成了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她當時打印時樾在簽名牆上的簽字的照片時,順手也將這張用彩色打印機打印了出來。
後來時樾看到,很是窘迫,南喬心中卻是暗暗地喜歡他那種窘迫。
他回來過了。
可是她見不到他。
時樾還在北京城中,有一些產權的交接,還需要他親自去完成。起碼的,他需要和那些經營者去談:你們的股東,換人了。
“清醒夢境”是他的最後一站。
還沒到“清醒夢境”所在的大樓,他便敏銳地發現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這個酒吧密集的區域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