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心念堅中秋賞月(1 / 2)

第二天,兩個人卻是一起病了。鳳皇是病來如山倒,一下子病得失去意識一直在昏迷。我上次割腕失血過多本就虛弱加上晚上受驚,高燒不退,都是危險。

苻堅看兩人同時病了,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心裏也不知想什麼,隻是吩咐太醫好好照顧。自己卻沒有再踏進紫宮。

我一醒來杏兒就告訴我鳳皇病了,昏迷不醒,我立即起身,杏兒拿了一件衣服就給我披上,走至偏殿,隻見人來人往,見到我一個個行禮,我的腳步卻慢下來,我逼他逼成那樣他都不願見,現在若是見了他,我怕……他受不了。

我,不能隻考慮自己。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他是一個男人,他有他的尊嚴。

站在窗外,呆呆地看著他,他瘦了好多,不光光是臉,整個身體都瘦了,眼睛閉起仍可見到眼框,下巴顯得堅毅了些,太醫正拿了針給他針灸,這大約也是一名漢醫。苻堅崇拜漢族文化,一直實行漢化。

我呆呆地看著,已經很久了,沒有這樣看他,我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笑得極其燦爛,陽光都為之失色,那個時候,他尚是一個養尊處優笑容明麗的小王子。隻是兩年,他就顯得長大了這麼多,歲月啊,如此殘忍!

“小夫人高燒剛退不適宜吹風!”太醫出來見到我,連忙說道。

我卻是笑笑:“鳳皇,是什麼病?”

“隻是體力不支,這倒是沒什麼,又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少了點。小夫人還是請回吧,若不然進去看也是一樣,姊弟之間,沒有那麼多禮數!”太醫捋著胡須笑道。

我俯下身:“勞煩太醫多加照顧!”

杏兒見了連忙遞上去一些銀子首飾什麼的,太醫收下:“這個自然。隻是小夫人的身體也得多加小心,年紀雖小,卻是傷痕累累。”

謝了他,這個身體,我還真是對它一點都不憐惜,它也是可憐。

在鳳皇昏迷的時候我總是在他的窗邊一站就是一天,不敢進去,怕他突然醒來,不去看也不放心。

這樣過了五天他蘇醒,苻堅來看過他,走的時候隻是幽幽地歎氣,小半個月他才能起身行走。我見他大好了,也就不再去看他,自己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房間,一坐就是一天,很多時候,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一點也不想死,要死也要等到鳳皇攻破長安的那一天!

拿恨來支撐自己,要比自己想象得痛苦,可是沒有恨,就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由人領著,走向死亡。

鳳皇,我等你,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等待的日子很長也很短,我隻能每天望著鳳皇的方向,想象著他也在想著我念著我。

若不是如此,僅靠那一點點恨,我真的撐不下去……

苻堅時常過來,卻從不看我,每次來了,都派人看著我,他一來我就是條件反射,嘔吐頭暈,還常常不自覺地流鼻血,太醫也查不出是為什麼。他每次來,都是一陣瓷器什麼破碎的聲音,走的時候怒氣衝衝,鳳皇刺傷他的本事大約不在我之下。苻堅卻是時常賞我東西,外人看來好像是我恩寵不斷的樣子。這樣也好,至少沒有那麼多人知道鳳皇的事,越多人知道,怕是他越痛。

漸漸的,生活趨於平淡。

兩個人在同一個宮裏,朝夕都可以知道就在身邊的他的氣息,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相見。

這樣,是不是也是一種相守?

中秋。

早晨我剛起身就聽得太後差了人來說是晚上賞月,會有人來接我。我一向從來不出紫宮,後宮有什麼活動也從來沒有人來叫我,大約是苻堅下了令。現在也不知是因了什麼,我很不想去,又怕引起太後不滿以後不小心把你賜死事小,連累慕容家的人卻是不好。

雖然我對慕容家族沒什麼好感,但是,沒有好感並不是說可以看著四萬屍體而無動於衷。

卻是有些感慨苻堅漢化程度,連漢族的節日都過。

晚間來接的是苻堅派來的人,我仍是綰了個簡單的發髻,平日穿的素色衣衫,清淡了一張臉,由杏兒扶著,坐上了雲母車。

晚宴設在一個高台,底下是一池清水,晚蓮開著,四周的建築亦是巧奪天工,高台倒是大得很,我來的時候,已經有很多貴妃什麼的倚著欄杆什麼的在閑聊。

我下了車,一池的晚蓮,花朵一個個開得正盛,及其美麗。恍惚間似乎又回到那一年,因了我喜歡蓮花,鳳皇便移植了一些在水缸裏,叫了搬了放在我們的院子裏。我笑著賣弄別人的文學:“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他卻是擊掌道:“好極,這真是像極了你的!”我笑:“哪有?”他卻是極為認真:“怎麼沒有?旁人遠遠地看著你覺得你是親近,可是啊,近了才發現,靠近你真是不易的事,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也從不依附什麼,從不要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