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歸真殺了宏道,更是春風得意,如今佛門之中,能與他對抗的大高手,那是一個也不剩了。佛門武僧雖多,但多是鄧元超一流武藝,實在不堪一擊。
於是,趙歸真劉玄靖再惑武宗,正式下詔廢滅佛教。
三教金殿講論之後,武宗對佛教的厭惡日漸增長。他從小就崇敬道教,那是祖上的自然影響;他長大當上皇帝後,因好女色而求助於金丹,對道士的依賴性更大了。
但武宗厭佛,並不是完全出於個人好惡和宗教信仰。
據祠部奏括,當時天下有大寺院四千六百餘所,小寺廟(稱為蘭若)四萬餘所,持牒合法僧尼二十六萬零五百。實有僧尼四十六萬,另有眾多寺庵雜役。寺院中的金銀佛像,金器銀器無數,鐵像更多,銅器更是常用之物。靠以吃租的寺產庵產所占之田,地,更是多達數千萬頃。這個數千萬頃之數,是《資治通鑒》上的數字,非小說家在此杜撰。
自此可見,武宗最後終於下旨滅佛,是有其深刻的、從統治者的利益出發的深層原因的。個人的好惡,個人的宗教信仰,與整個王朝的利益相結合,終於使武宗於會昌五年四月下詔,敕令檢校天下僧尼人數。五月再下詔書頒布,東都洛陽和西京長安,各留佛寺四所,限額定三十人。天下州郡各留一寺,上寺限額二十人,中寺限額十人,下寺限額五人,其餘僧尼,勒令還俗。
此詔一下,官府衙役出動,遇有反抗,則軍隊出動彈壓。
反抗最強烈的首推五台山。
五台山當時有寺廟二百多座,規模夠格稱得上上寺的就有四十多座,和尚雜役上萬人。
聖旨一下,令和尚們毀寺還俗,和尚們頓時躁動起來。迦根大喝:“不崇我佛,必無好報!”喝聲一起,立即有近百和尚跟著齊聲大喝:“不崇我佛,必無好報!”這是知玄在麟德殿被推出去時喊的咀咒。
宣讀上諭的官員氣得大喝:“反了反了!”
跟隨宣旨官員而來的幽州武官大喝:“誰敢違抗聖旨?與我拿下!”
軍官一喝令,大隊官兵立即將阻在山門外麵的近兩百名武僧圍了起來,山門外麵立時便是一場混戰。
跟隨宣旨官而來的官兵隻是少數,大隊尚在後麵,而且幾位武功高強的道士還易裝為官兵,夾在其中。刹時間和尚們便死傷了數十個,而且遠處傳來了大隊官兵的呐喊。
迦根大喝道:“道土存心要滅我佛教,將那些偽裝成官兵的道土盡數殺了!”
“住手!”寺廟門口傳來一聲大喝,眾人在此大喝之下,均有一種脫力的感覺,頓時罷鬥。
隻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身後跟著幾位同樣很老的僧人,站在山門的台階上。老僧大聲問:“請問大人,皇上的旨意是要殺我佛門弟子嗎?”
宣旨官道:“不加反抗,自然不殺。如若反抗,那就格殺勿論。”
老僧道:“好。迦根,你帶了山上的武僧,盡數出山還俗去吧。”
迦根跪下道:“寺主,弟子此時不能離開,要死咱們也當死在一起。”
老僧斥道:“佛門中人怎能輕言死字?皇上傳旨廢佛,這廢法上還有講究,怎能由得你蠻幹?快走!”
迦根帶著數百名武僧撤走了。老僧自去和皇家官吏討價還價,隻盼多留幾座佛寺,多留幾尊佛像。
迦根帶著幾百武僧撤退出山,剛下了中台山,隻聽一個武僧大叫:“仙鶴!趙歸真來了!”
眾人抬頭一望,隻見一隻巨大的丹頂鶴從南台飛來,鶴背上坐著一個身穿便袍,麵蒙黑巾的人,直向眾僧人飛過來。
僧人中間有人發一聲喊,開始拔腿飛逃。刹時間,幾百武僧就跑得遍山都是。迦根自知武功和趙歸真差得太遠,帶了十幾個親信,飛奔而逃。
可那仙鶴飛得甚快,眨眼間就飛到了迦根等人的上空,那騎鶴蒙麵人伸出兩根手指頭,將手中的文帚尖端上的金絲剪下一些,捏在五指中,向著下麵的迦根及其十數個親信弟子打去——刹時間,隻聽得下麵的山道上,傳來了一片慘叫聲。迦根身上連中了十數根金絲,均是打在頭、肩、背部的致命大穴上,一撲倒下去,即刻斃命,連叫也沒有叫出來。
五台山上萬僧尼,死傷數百;二百餘所大小寺廟,隻留了幾所,其餘均予拆毀,僧尼盡數還俗,幾所寺廟中,留了不足百人。
現在的五台山上的五十八所寺廟,許多是武宗死後,甚至是唐朝滅亡後,逐漸修複的。五台山佛門寺廟之盛,再也沒有恢複到武宗滅佛以前。
五台山僧眾散後,幽州節主度使張仲武趁機大肆招幕,武功高的招為將,武功低的招為兵卒。唐朝的節度使有擁兵自重的習慣,為唐時幾患之一。
李德裕聞報後,斥其陰謀曰:“汝趣白本使,五台僧為將必不如幽州將,為卒不如幽州卒,何為虛取容納之名,染於人口?獨不是近日劉從諫招聚無算閑人,竟有何益?”
張仲武見招兵自壯的陰謀敗露,便令人懸刀居庸關,並張榜曰:有遊僧入境者斬!
自然,這是官樣文章,私下仍在招幕。
京師之中,大慈思寺的和尚自重得多,不等廢佛的聖旨傳來,聽到一點消息,先就散了,寺中隻留了一二百名老僧。慈思寺是唐高宗李治修來紀念其母文德皇後的,向為外國使團商團教團觀光之處,武宗還真不便下令拆毀。加之慈思寺的和尚並不公開反抗,所以保存較好。寺中也破例多留了幾十名和尚。
可是,皇家不拆殿堂,卻毀佛像。凡金、銀、銅器,無不收走熔化,鑄為錢幣。
幾日後,十八羅漢於深夜潛到了南郊聖道教總堂的小城堡前,一聲不響,飛掠上城牆就開始猛殺道士,刹時間就殺掉了七八個。其時趙歸真正在五台山殺人,十八羅漢得到那邊的飛鴿傳書,所以前來趁虛報複。
誰知劉玄靖在家留守,聽得響動,仗劍殺出。十八羅漢一見劉玄靖現身,立即一齊圍了上去,拚命猛攻。
但劉玄靖是何等功力?十數年前,他救趙歸真時,一劍逼開了五葉和郭子嶽兩柄劍;這十數年他為避免丹毒積重,所以服丹少了,內力進展不如趙歸真,但也絕不是因死傷數目不全又補充的十八羅漢所能誅殺的。
混戰之中,劉玄靖采用了飛空戰術。他一掠上城牆,十八羅漢就向他攻去。他應得幾招,便縱上空中,變勢之際,居高臨下,以劍芒劍氣中距離誅殺十八羅漢。
誰知十八羅漢也並非庸手。他們雖然曾有傷亡,但補充上來的羅漢卻是從全國佛門弟子之中的頂尖高手中選上來的。劉玄靖仗著能飛空變式,用劍芒殺了幾個羅漢,但大羅漢一聲大喝,剩下的十三四個羅漢一齊大喝,頓時一齊向上縱起,十三、四個羅漢,有縱起三四丈高的,有縱起兩三丈高的,一齊向劉玄靖攻去。
大羅漢縱起最高,一柄長劍隻攻不守,直向劉玄靖攻去,一招“羅漢千幻追魂”劍招,幻起萬點寒星,逼得劉玄靖縱然不將它放在眼中卻也不得不應招,而這正是羅漢們希望的。就在大羅漢逼得劉玄靖應招時,其餘的十二三個羅漢,竟一齊大吼,同時將各人手中的兵器向劉玄靖拋射過去。
刹時間,十二三件兵器,如閃電般地射向劉玄靖,猶如無數暗器一般。但二個人發暗器,那是有一個特定角度的,而這十二三個羅漢從四麵八方同時將兵器扔射向躍匝在空中完全無借力處的劉玄靖,劉玄靖縱然武功已近仙流,一見之下,仍然駭得失聲驚叫。
但驚叫歸驚叫,應敵歸應敵。劉玄靖使出了茅山道秘不示人的空中變式奇術“神仙醉跌雲”的奇詭變式,於瞬間收腹縮腿,整個下身成一團收在一起,於遊空之際,說停就停說落就落,一個身子眨眼間就落下到城牆上,同時右手中的長劍舞出一招纏身劍法,將身子護得水潑不進,更將一些長劍撥得反打回去——城牆上空,響起了一片哼叫慘嚎之聲。
羅漢們被反撥回去的長劍傷了好幾個,而劉玄靖,身法變得再快,畢竟是應著變式,失了先機,被一支長劍射進大腿之中,落在城牆上後,打了一個踉蹌。這時,隻聽得空中傳來一聲鶴鳴,同時響起了羅漢們的一片慘叫之聲,羅漢們在一片刺耳的破空之聲中紛紛落了下來。
空中傳來了趙歸真的聲音:“玄靖兄若是傷不太重,可將未死的羅漢補上一劍,超度了他們!”
劉玄靖大喜:“教主回來得好快!教主以金絲射穴超度了羅漢們,剩下的玄靖包了!”
劉玄靖回手抽出穿在大腿中的長劍,任傷口血流不止,卻展開身形展開劍法,眨眼間就將未死的羅漢盡數補死。
十八羅漢的屍體擺了一地。
劉玄靖向著夜空中的仙鶴作禮道:“恭迎教主。”
趙歸真的仙鶴在空中盤旋,卻並不下來:“玄靖的傷不要緊吧?”
“屬下這點劍傷實在不屑一顧。”
“那我就不下來了。我這就去九華山。”
“教主何不歇息一夜?”
“機不可失。去也去也!”
五天後,大隊官兵開進了九華山。
九華山佛門興起較遲。唐玄宗開元七年,即公元719年,新羅國王孫金喬覺渡海來到九華山,研習宣講經義七十五年,於貞元十年滅度。時年為公元719年,距唐武宗下旨滅佛這一年不過五十一年。
新羅國王孫金喬覺佛譽甚好,已有人說他是地藏菩薩的應身,法名即為金地藏。自從金地藏在九華山開了道場之後,寺廟日多,憎人日眾,香火日盛,到武宗下旨滅佛時,九華山已有大小寺廟七十餘所。官兵護著宣旨官來到了化城寺。
一位老僧已經盤膝坐在山門外麵。
地方官向長安來的宣旨官道:“這位是化城寺的寺主道明大師,他今年已過百歲高齡,是本地大豪青陽居士閔讓和的兒子,出家為僧,追隨金地藏數十年,是地藏應身菩薩的親傳弟子,法力無邊——”
宣旨官傲慢地說:“什麼法力無邊?道明接旨!”宣旨官高唱道明接旨,那意思是要他跪下。
老僧慢慢睜開雙眼,柔聲道:“知道有旨要廢我佛。有旨就宣,何必呼叫?”
隨從大喝:“跪下接旨!”
老僧一聽,閉上雙目,不理不睬。
隨從中擁出了幾個彪悍武官,上去要按老僧跪下。
可是,這幾個武官撲到離老僧所坐之處還有六尺遠時,突然間便同時發出一聲大叫,向後倒飛出去。奇怪的是,他們落地之後,盡皆跪在地上,驚駭得麵無人色,卻沒受傷。
宣旨官結結巴巴問:“你……傷了他們?”
老僧道:“老衲宣了一世的善,豈能傷了他們?請大人宣旨。”
宣旨官無奈,隻好宣旨。宣旨完畢,宣旨官道:“秉承皇上旨意,九華佛門準留大寺一所,留僧二十名,劃地耕作,自作自食,其餘寺廟,一律拆除。”
老僧睜開雙目道:“化城寺也可拆除。”
宣旨官一怔:“什麼?”
“老衲說,連化城寺你們也可拆除。既然皇上供奉金丹美女差那麼點兒零花錢,化城寺也可拆除。”
“你……這是什麼……意思?”
“山上的寺廟,你們都可拆除,隻有家師的塔墓,任何人不準走近一點,不準動其一草一木。”“你的意思是寺廟可拆,隻留塔墓?”
“然也。”
“一應僧眾哪兒去了?”
“俱已散去。”
“塔墓中可藏有巨寶?”
“財奴。”
“什麼?”
“大人是財奴。”老僧提高聲音,“和你這等財奴,是說不清的。”老僧言畢,倏忽不見。
宣旨官使勁揉眼,弄不明白老僧怎麼在光天化日之下眨眼間不見了。他連忙令人尋找。不時,尋找的人回報說,老僧正垂目靜坐在肉身寶殿門口。
金地藏菩薩的肉身就在肉身寶殿的塔墓內。
宣旨官與隨從商量,決定除肉身寶殿外,立即拆除其它寺廟。刹時間,山上到處是一片拆廟毀佛像運走銅鐵的嘈雜聲。
第二天晚上,官兵和民夫都入睡了,趙歸真一人飄身來到了神光嶺上的肉身寶殿。
老僧垂目坐在山門前。
趙歸真飄身上前,在離老僧十丈遠處站定。
老僧睜開雙目道:“趙歸真,你這個殺孽造得太大了一點兒。”
趙歸真道:“這孽可不是在下造的,是你們和尚自己造的。
鳳翔法門寺一塊佛骨,被你們和尚大作文章,鬧得天下不寧。高宗皇帝被你們蒙騙,迎去洛陽,武則天又以金匣九重封之送回。
以後換一個皇帝,你們就鬧一次供奉;每次供奉,總要騙國家大筆銀兩。二十五年前,憲宗帝受你們蒙騙,又迎佛骨,三百裏內車馬不絕,公私音樂,儀衛之盛,超過皇上祭天,超過天子出巡。
逞威風的是那一塊所謂佛骨麼?還不是你們這群活和尚!你們是借死人骨頭為活人謀利也!韓愈看不慣了,上《諫迎佛骨表》,反遭貶職,歸真看不慣,誓滅佛教。和尚,你引頸受斬吧!”
老僧搖頭道:“好大的口氣!來吧。”
趙歸真飄前三丈道:“傳說九華山道明功力深厚,猶在醉楚侯之上,隻是一生追隨金喬覺,不願離開九華一步。佛門幾宗,唯九華華嚴宗不事抵抗,自散其僧眾。看在這份上,歸真也不擬與汝多作纏鬥,隻求對上一掌,以功力判高下。歸真輸了,拔腿就走,再不擾汝。”
老僧長身而起,朗聲道:“好極了!”說話間,也向前飄身三丈,與趙歸真中間隔著四丈對峙而立。他飄過來,身上披的袈裟卻無風而起,冉冉向空中飄去。那一領袈裟,方正不過六尺,可是,飄上空中之後,卻越飄越大。等袈裟飄到肉身寶殿上空時,那領袈裟竟長大到將整個肉身寶殿即地藏菩薩的塔墓完全遮蓋了去。
趙歸真大驚失色:“袈裟幻覆術!”
老僧道:“是的。小道兒誘老衲對掌,卻心存三詐:一是讓別的道士去寺後放火,二是你已將體內的丹毒盡數逼在了手經中,要借硬拚掌力時發出來攻打老衲,三是你袖中藏有兩大包油布緊裹的物事,大約就是傳說的所謂雷火yao包吧?”
趙歸真大驚,明白這老僧的他心通神功和真氣射障術均已修到比他還高的高度,刹時間,他明白對掌也討不了好去,竟起了罷鬥而去的心念。
老僧淡淡一笑,身形後飄,飄回山門,重新坐下,閉上了雙目。
趙歸真默默地飄身走了。他那罷鬥而去的念頭一閃而逝——既然念頭一閃而逝,卻被老僧感知並默許了,那就等於說,隻要趙歸真罷鬥,老僧也不會多事,隻想守在其師的塔墓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實際上還是趙歸真撿了一個大便宜,因為九華山既有道明大師這等高人,卻讓官兵拆了寺廟,並不對抗,更不必說以武力阻攔道教全國性的滅佛廢佛。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莫非又是因為軒轅集?或者為玄學自囿,將被廢視作天數?
趙歸真飄出不遠,即登上仙鶴,準備直飛天台山,去滅天台宗佛門。這時,他聽得夜空中傳來了一陣倒塌聲。他運出天視功一看,肉身寶殿的大頂蓋突然自己落了下去,將塔墓掩蓋在了下麵,而那領袈裟不見了,老僧也不見了。
但趙歸真知道,隻要有人靠近塔墓,想不利於金喬覺的肉身,那老僧便會施法將其驅走。
趙歸真騎鶴飛去了天台山。
浩劫過後,九華山荒了數百年,直到明朝末年才逐漸恢複。
就在趙歸真輾轉征戰中原佛門時,京師之中,也如一鍋開水一般。
自從十八羅漢攻打南郊聖道教總堂也即趙歸真的南郊望仙台以後,天天都有和尚成群結隊地去攻打道士的聖道教總堂。
南郊望仙台前,天天都有死傷。
五台山被拆廟毀佛像後,隻留了顯通寺,寺主離開五台山,來到了長安,想求見武宗,陳述滅佛的荒謬,但誰也不為他能報。
寺主求了幾日,決定*。
這天,他令一個弟子趕著一輛馬車,將他拖到皇城前麵,那位弟子將車趕到行人最多處,一停下馬車,便從車上拖下幾捆柴薪,迅速堆在一起,倒上油汁,然後老僧從車中跳出來,跳上柴堆。他身上已先用蠟油澆凝,一個人就象一根大蠟燭一般。他一跳上柴堆,就用火石火繩點燃了自己。士兵還沒有發現他時,他已經站在柴堆上熊熊燃燒起來。
那弟子趕開馬車後,就跪在其師旁邊,為老僧送終。
老僧站在柴火堆中,大聲呼喊:“不崇我佛,必無好報!”
刹時間,圍觀者人山人海,信佛者邊哭邊頌佛號。等士兵趕來時,已無法控製火勢了。那老僧站在火堆中一直反複高呼“不崇我佛,必無好報”這同一句話,直至燒昏過去,再也喊不出來為止。
士兵隻好將那位跪在一邊送終的和尚抓走了事。
昆侖公主和她的兒子郭守敬一直在人群中觀看這悲壯的一幕。就在人群開始被士兵驅散時,昆侖公主感到有人輕輕擠了她一下,她回頭看見一個頭戴帷帽的年輕女子正在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