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他們成立了“夜襲隊”(1 / 2)

院子裏放映軍教片《啊,海軍》和《山本五十六》,規定正營以上幹部才能看。陶家的男孩子都不是正營級,但他們想看看日本鬼子遠洋艦隊的實力,他們和別的幾個孩子一塊兒,從禮堂堆放雜物的地下室溜進後台,通過配電房、燈控台爬上天棚,坐在那裏往下看。他們坐在那裏往下看的感覺怪怪的,有點像坐飛機。山本大將指揮的混合艦隊從遠處的水域駛來,好像要從他們的屁股下駛過去,讓他們有一種想要投彈的欲望。天棚離地麵有二十尺高,軍旗和延安打賭從天棚往下跳會不會摔死,軍旗說不過延安,一急之下,真要往下麵黑壓壓的人頭上跳,被黨旗一把拽住。黨旗黑臉道:“你們是想咱們全軍暴露是不是?”

怕暴露,最終還是暴露了。美軍攻擊硫磺島的時候,日本少女紛紛從懸崖上縱身跳海,少年軍旗褲兜裏的玻璃球在這個時候傷感地滑了出來,炸彈似的砸到下麵坐的人頭上。警衛連的執勤跑過來,用電棒往天棚上照,結果天棚上的小猴子們全都暴露無遺,做了俘虜。

孩子們先被帶到值班室,然後分別被各家的家長領走,回家關上門後少不了一頓教訓。孩子們和警衛連,往日裏就是一對貓狗冤家,埋下了不少芥蒂,孩子們但凡幹點出格的事,警衛連都照應得紮實,比做爹媽的還上心。這回警衛連一下子抓了十幾個孩子,仇就深如海了,孩子們說話,這仇沒有不報的道理。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孩子們溜到警衛連的菜地裏,也不拔蘿卜,也不踢白菜,專把合抱大的老南瓜翻出來,用小刀在蒂把口旋下一塊來,伸手進去,把裏麵的瓤掏空了,褪了褲頭,坐在南瓜上,一個南瓜裏屙了一攤屎,再依原樣把蒂把口封好,這樣輕車熟路,做成了十幾個“臭巴巴雷”。

又過了些日子,警衛連收南瓜,送到夥房裏,事務長看看天氣熱了,士兵們整天操練得苦,便要炊事班長煮綠豆南瓜湯,等炊事員歡天喜地地砍開漂漂亮亮的老南瓜,才知道遭到了遊擊隊的暗算。

看著那些得了手的孩子們一個個在那裏捧腹大笑,警衛連知道這事是誰人做下的,但是沒有當場拿住人,又能把小猴子們怎麼樣呢?警衛連長氣得吐血,一下子告到政治部,政治部有贓無證,也不能把人怎麼樣。有人出主意,說大蘿卜好拔,小蘿卜帶沙,光靠看守是奈何不住這些小猴子的,還是得使用革命的兩手,招安。如今學校裏放暑假了,小猴子們都回到院子裏來了,好比是魔瓶敞了蓋兒,如若不拿出點真手段來,出不了三天,這院子非得讓這幫混世魔王們生生拆了賣掉。院黨委考慮了這個建議的合理性,認為采納是絕對明智的,於是責令政治部牽頭,組織一個大院暑期紅小兵夏令營,院子裏的男孩子全都參加,營員集中住宿活動,以利監管。

夏令營開營的頭一天很熱鬧,有點像過節。平素大家都吃住在各家,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還是有分別的,如今弄到一處來,終日廝守,好似親兄弟一樣,弄得人人都很興奮。

住宿處是警衛連剛騰出來的一棟營房,新刨的門板鋪出兩排整齊劃一的通鋪,空氣中充滿了核桃木和香樟木的芬芳。男孩子們聞著這樣的芬芳,都有了點醉意,互相望著傻笑,像是精神不正常。軍旗又和延安打賭,看誰能雙腳並攏從這邊床鋪跳到對麵的通鋪,這回先跳的是延安,結果真讓他給跳過去了,隻可惜在跳過去之後人沒站穩,仰天從床鋪上摔了下來,後腦勺上摔出一條大口子,血流如注,由此釀成了紅小兵夏令營成立後的第一例傷亡事故。

入營的當天,孩子們就私下成立了“夜襲隊”。大家都覺得“夜襲隊”這個名字比紅小兵夏令營要好,名字響亮,充滿神秘性,最重要的是他們喜歡自己給自己命名。“夜襲隊”推出黨旗和南昌做隊長和參謀長,下麵分三個小隊,隊長由黨旗和南昌來決定。一小隊隊長是遵義,二小隊隊長是古田,軍旗想當三小隊隊長,踮著腳尖往黨旗跟前站,黨旗嚴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移開了,後來選了還在醫務室包紮腦袋的延安做三小隊隊長。軍旗氣得小肚子發鼓,一個晚上沒和黨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