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遼東的嚴肅其實是有原因的。邢玉水對青少年宮摻砂子,調去了自己線上楊主任做一把手,這事是在鄢遠樹不在的情況下幹的。鄢遠樹從學習班回來,並沒有提及此事,似乎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按常規這種傷筋動骨的人事問題一定會有一場大交鋒的,但現在沒有,連一點小小的過問都沒有,不管是局內人局外人,都覺得這事鄢遠樹處理得很顯風格和水平,就連邢玉水都覺得有些欠了鄢遠樹什麼似的,對鄢遠樹說:“楊主任是書生,抓市場經濟不如老袁,你看是不是還要老袁給楊主任做做參謀?”袁主任是宮裏的老主任,現在是團市委副局級調研員,命令下達後,他一直在家休息,順便幫胞弟做做汽車貿易。鄢遠樹說:“我看不必了吧,新幹部,總有個適應的過程,既然已經任命他是主任了,就由他幹去吧。”邢玉水見鄢遠樹這麼說,也就不再提及此事。誰知楊主任上任之後,呼風風不起,喚雨雨不降,工作上沒人配合,根本開展不起來。青少年宮是事業單位企業管理,各部門和經營單位實行的承包製,其中不少是合資和租賃的,除了管委會,全是二級單位和合作單位,都是獨立法人,有合同法保護著,管委會的話,人家愛理不理。過去老袁在宮裏當主任,靠的是關係,是人緣,各位法人都以道上習慣叫法稱他叫“袁大哥”。袁大哥在宮裏幹了二十年,上上下下關係熟得就像是一家人,有什麼事,隻需打聲招呼,人家就會爽快地說:“你袁大哥說話,搭白算數!”人家立刻給辦了,事情就這麼簡單。可換了楊主任,事情就會變了,人家客氣點的敷衍塞責,不客氣的一句話可以把你頂到南牆上去貼著,楊主任簡直就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完全成了宮裏一盤棋的局外人。
對於這一切,劉遼東是十分清楚的。袁主任在宮裏經營了二十年,袁主任是鄢遠樹線上的人,你邢玉水以為換了一個主任就可以把握住宮裏,這算盤撥得太輕率了。非但如此,劉遼東還清楚,宮裏和二級承包單位、租賃單位、合資部門的經濟指標劃分,雖有一紙合同約束著,其實執行起來更多的是一種人緣關係上的約定俗成,現在關係改變了,合同執行起來就會出現一些微妙的變化,隻要到了下一個指標結算期,賬麵上的盈虧數就會令人大頓其足,分明顯示出兩任主任的能耐,團市委機關在經濟上很大程度依賴著宮裏,經濟一大滑坡,黨組勢必要采取措施,到時候,隻會有調走楊主任,請袁主任重新出山這一種可能。而這一切,早在鄢遠樹的預料之中,所以鄢遠樹什麼意見也不發表。
劉遼東清楚這一切,但劉遼東自己不說。也不能讓自己身邊的人議論此事,辦公室是行為部門,是執行,不議論,這是基本要求之一。
劉遼東以為,自己作為辦公室主任還是蠻稱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