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執手走過未央宮前殿的九十九級台階,天子的淩然傲氣,少女的微笑宛然;太子妃畏熱,他便修建了避暑的甘泉宮,作為她金屋藏嬌的榮耀。
她不是陳阿嬌,與他的霸業沒有絲毫阻礙,或許能夠在曆史看不見的角落讓青木流冰的前世——漢武帝劉徹對自己約定來世,讓自己在後世能與青木結百年之好。這是夢三生曾說過的,而自己在古代也不再是漠然相處。
椒房殿雖不是真正的金屋,內壁是少女嘴唇那般櫻粉色;靡香溶溶,仿佛是從空氣中與生俱來的。而整個長安城皇宮規矩恢宏,椒房殿卻如同軍中的須眉一般傲立其中。漆紅的殿牆是登基時才修葺的,鎏金碧瓦的屋簷沒到太陽西沉之時也宛如黃金堆砌一般金光閃閃了。正應了傳說中的那句“金屋藏嬌”。
時至今日,他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白玉一樣無暇的臉卻帶著不符年紀的深思,尊貴矜傲,一言一表前太傅也是讚賞不已,欣慰“陛下如此兢業,實乃大漢之福!”。可是,他也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能任用趙綰、王臧共籌大展拳腳的新政之法,以安撫千萬子民的心,卻無法琢磨她的心思。
四歲時順水推舟的算計,為他贏得了現今的地位,她也成了他的皇後。
隻是這一切似乎有些變了。
幼時她口無遮攔,趾高氣昂的指摘他不過是個庶子。
稍長便也不說這話,心情好時便能“徹兒”東“徹兒”西的帶他去見各種珍稀,心情不好時,看著他的眼睛便帶著一絲鄙夷與漠然。
然後便是她被清虛道長帶走,兩人經曆長大四年的分別。
再見時,少女已然亭亭玉立,站在馬車前麵,一雙眸子帶著靈慧狡黠的笑意,甚是越矩的踮腳去夠他的腦袋,口裏說:“徹兒乖不乖啊,阿嬌姊給你帶了雲姥山上最好看的石頭呢。”
他登基,封後。三拜九叩的禮數繁複的讓人焦躁,她不安,煩悶,他默默的握著她的手,行了一路。甘泉宮是他許給她的諾言,雖不是真的金屋,卻是獨一無二的皇後居所,凡事能想到的,他都能給她。
隻願執子之手,相伴一世。來世太過渺茫,此世安生便好。
劉徹放下狼毫,白玉一樣的手支著臉頰,看著不顧侍衛阻攔闖入的美婦。
“皇上……這,館陶公主奴才可是攔不住啊……”
劉徹揮了揮手,示意孟郊出去,嘴角帶笑,恭敬的喊了聲:“姑姑。”
“還知道本宮是你姑姑,徹兒,你好狠的心啊。”劉嫖含怒的眼眸掃向劉徹,聲訴著不滿。
“是朕的不對,姑姑想看便去看吧。”劉徹淡淡的說,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劉嫖詫異的眼神,繼續說道,“如若朕再不讓姑姑去看皇後,外麵的風言風語會讓姑姑更加擔心朕是把皇後弄丟了不是。看到了人後,朕隻勞煩姑姑幫朕澄清一下。”
劉嫖所有的話語都被劉徹輕飄飄的言語給擋住了,欲言又止,卻仍持著皇家儀範,點頭離開。
鈴鐺串成的簾子隨著來人的腳步發出悅耳的聲響,交織著木魚咚咚的清脆聲。墨相思放下木魚,緩緩站了起來。
“母親。”她撒了謊,喊出了這句話。思前想後,覺得劉徹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如今把劉嫖放入椒房殿也隻是想要她表明心跡。
饒是見過哪怕是更朝換代的大場麵的劉嫖也恍惚了一霎,回過神快步走近,一把捉住了墨相思的手,“吾兒受苦了。”
相思低下頭,順從而柔弱:“是阿嬌的錯,還請母親大人不要責怪徹兒。”
“那就好,那就好——”劉嫖點頭,殷切的說,“現在那位已是皇帝,不比當年,**隨時可能被新人填充。你不要再同他置氣,凡事順著點,早日誕下皇長子!”
鈴聲微微一動,墨相思抬頭,看到了風鈴簾子外的劉徹。珠玉冠還來不及取下,朝服整潔的一絲不苟。眼睛深邃的如同夜空那樣不可捉摸。
“本宮告退,望皇上不要辜負吾兒的一片心意。”說罷劉嫖告退。
劉徹走了進來,鈴聲叮鈴鈴的響成一片。
“是朕這近一月忽略了皇後,特來請罪。”
“皇帝客氣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陳阿嬌。”墨相思輕輕搖頭,神色中有些疲憊,“玉佩信物你是不會要的,你要順便借此栽贓陳家。因為拿走它的不正是‘我’嗎?雖然你我都清楚拿走它的是你的皇後,我手上的隻是贗品而已——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是那麼護她周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