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哥哥想抱人家就直說嗎,反正咱們倆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安傑拉一聽此言,頓時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以遠超常人的速度,打算追上步驚雲去報複。
“嘔,周樹周大哥,快來救命啊!”兩人的身影片刻後就消失不見,遠處,隱隱傳來步驚雲驚恐之極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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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也想不到,已經遠離人世的周樹,其實近在咫尺。方才的一幕幕,他都盡收眼底。說實話,周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什麼狀態,甚至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稀裏糊塗。
他記得自己隻不過在許願樹下吃了個麵包,喝了瓶礦泉水。結果,那口礦泉水突然像活過來了一樣,像條蛇般躥進他嗓子眼裏,活生生把他給噎死。等他眼前一黑以後,就發現自己視角變得好奇怪,仿佛一個第三者一樣,竟然能看到了自己的屍體。還沒等周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是一陣恍惚,眼前的景象竟然變成一處無邊無際的黑漆漆空間,遠處還點綴著好多閃閃發光的星星。而自己,則是一粒芝麻大小的微弱熒光。想到自己死者的身份,周樹自然以為他來到了傳說中的陰間。
有句話叫隨遇而安,既然來到了陰間,周樹也就等著黑白無常來接引。說實話,他還是有些渴望見到早已逝世的父母。隻是,不知為何,他又有些懼怕見到父母,心下有種難言的忐忑。
然而,等了許久,別說黑白無常,甚至連隻小鬼也沒見到。正在此時,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入了周樹耳中。凝神細聽,視角就又是一變,熟悉陌生的老師同學等映入了他的眼簾。更讓周樹愕然的是,這些人竟然在討論自己。讓他苦笑的是,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人渣來罵。
冷靜下來以後,周樹一打量周遭,就發現這環境異常熟悉,貌似就是許願樹所在的那塊山頭。苦思冥想良久,周樹才依稀弄清楚,自己竟然身處許願樹內部。而且,他似乎有兩種可切換的視角。一種是許願樹的視角,一種是熒光的視角,也就是內視。而這滿是星星的漆黑空間,貌似就是許願樹內部一神秘空間。唯一遺憾的是,他似乎沒有辦法與外界溝通。
不管怎麼說,看到自己的死讓一位位同學老師歡天喜地,就像除了什麼妖怪一樣,周樹心下還是五味陳雜的。他自己覺得自己還不算壞人,除了打架逃課外沒有什麼毛病。就算這兩樣,也是被逼出來的。
他很小的時候,家裏失了火,父母都失去了性命。而燒成一塊焦炭的他自己,雖然僥幸撿回一條性命,全身卻留下了駭人的疤痕。尤其臉部的疤痕,無巧無不巧的形成了一猙獰惡鬼的形貌。更離奇的是,這疤痕甚至根本看不出燒傷的痕跡。即使說這是燒傷留下的疤痕,也沒人相信。他這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樣子,隻有去孤兒院。那個年代的中國,體罰小孩子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這副鬼樣子,不光被別的孩子當成鬼物丟石頭,還要遭到工作人員的冷遇,甚至體罰。好不容易長大了一些,有了一定的自立能力,周樹立刻搬出了孤兒院。
然而,噩夢並沒有就此終結。政府每個月給予的一些救助,再加上他打的一些童工,溫飽倒是不成問題。然而,學校裏的同學,還是因他這張鬼臉,一如既往欺負他。那時候,立誌要上名牌大學,出人頭地得到他人認同的周樹。無論遭遇怎樣的對待,依舊默默忍耐。不久後,周樹墮落的契機就出現了。
造成一切的元凶,是周樹當時的班主任。那時的周樹,成績在全校也名列前茅。即使如此,這位老師,也總是有意無意歧視周樹。有一次,一位頗有些背景的同學在欺負周樹時,自己不小心從樓房上掉了下去,摔斷了一條腿。而明明知道此事真相的班主任,竟然睜眼說瞎話,偏幫那位富家子弟。僅僅如此,周樹也就忍了。沒想到,這位老師竟然以此大做文章,勒令周樹退學,要趕盡殺絕。
周樹一直以來的忍耐,就是為了上個好大學,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周遭眾人的態度。然而,這位老師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將之逼上了絕路。忍無可忍,退無可退的周樹爆發了,一把菜刀把這位老師剁到醫院住了兩個月。那時才剛上初中不久的周樹,受少年法庇護,自然不可能因此就坐牢。
此事一出,再也沒人敢提退學兩字。隻要有同學來欺負他,嚐到甜頭的周樹也立刻反擊回去。漸漸的,周樹發現同學們之所以欺負他,其實想藉此來掩蓋自己的恐懼,掩飾對他這張鬼臉的恐懼。相當好笑的是,此後,這張被鬼臉非但不是被別人欺負的理由,反而成了欺負別人的利器。
漸漸的,學校裏已經沒人敢惹周樹了。而那些被周樹欺負的同學又不甘心,就去社會上找人。身經百戰後,周樹的打架技巧也數一數二,一般的混混自然不是他的對手。而這些混混,又最愛麵子,如何能就此了事?就像滾雪球一樣,周樹與鎮內混混間的仇恨漸漸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雙拳難敵四手,惹上了全鎮混混的周樹,那時連家也不敢回,整天東躲西藏。學業,也就此耽擱下來。天無絕人之路,恰好在那時,步驚雲轉學來了這個鎮上。
直到如今,周樹還清晰記得兩人初次見麵的那個夜裏。那時,他可謂山窮水盡,被十幾號全副武裝的混混堵在死胡同裏。就在此時,步驚雲橫空出世,兩腳就幹翻一片混混。周樹當時雖然被步驚雲的非人武力值嚇了一跳,不過依舊沒有打算與之有過多糾葛,準備閃人。沒想到,步驚雲卻像一堵牆似的攔在他身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那張鬼臉,問道:“喂,你小子就是鎮內傳得沸沸揚揚的鬼臉?”
周樹愕然,答非所問:“你不害怕我這張臉?”
步驚雲哈哈大笑:“哥連真正的鬼都不知道砍死了多少,會害怕你這冒牌鬼?走,老子最看不慣欺軟怕硬,咱兄弟倆今夜就把這幫軟腳蝦幹趴下。”
那一夜的步驚雲,仿佛真的是一位打抱不平的大俠,一夜間,就以絕世武功蕩平了全鎮黑道。
不久後,安傑拉也來這鎮上留學。周樹也曾經問過安傑拉同樣的問題,安傑拉的回答竟然也和步驚雲驚人的一致:“就算是真正的鬼,也隻有害怕本小姐的份。頂張鬼臉就想嚇到本小姐?自以為是也該有個限度!”
三人一個偽娘,一個混世魔王,一個鬼臉。也許因為彼此都是不為世間所容的怪人,甫一見麵,就像傻瓜一樣合得來。
事到如今,三人已陰陽相隔。這兩家夥即使來悼念他,亦然每個正型。遠遠眺望著正打打鬧鬧的兩人,昔日的一幕幕又浮上心頭。周樹若是還能流淚的話,現如今肯定已經淚流滿麵了。原來,他這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孤兒,即使不在人世了,還會有人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