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1 / 3)

搬出去的那天,王向陽很灑脫地對姚一紅道別:歡迎早日歸來。姚一紅沒有答話轉身走了。她想王向陽應該知道,新的《婚姻法》規定,分居滿兩年,就可以無條件離婚。王宣在一邊看著,對他們富有潛台詞的表演感到索然無味。

但是,真的搬出來了,架勢都拉開了,姚一紅卻沒有勇氣告訴“他”自己的行動。不知是覺得自己底氣不足,還是害怕“他”最終的態度。這有些像玩撲克,到最後,快要翻底牌了,也許是張好牌,成就兩家的興旺,也許是個爛角,壞了滿盤的風水。

或者,她之所以突然猶疑起來,隻是由於一個電話。

在電話裏,他們偶然談到了一個明星的離婚事件,這是晚報上的娛樂新聞,說到底他們也都不是真的感興趣,但既然談到了,也就順便說了幾句。

姚一紅是故意停在這個話題上的,有些借“題”詠誌的意思:“我讚同她離婚。隻要是因為愛,結婚是對,離婚也是對,因此,在離婚這個問題上,對當事人進行通常意義上的道德評判是沒有意義的。”

“是嗎。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無論如何,離婚都是一樁醜聞,都會引起人們惡意的猜測和聯想,也是當事人是對個人尊嚴的放棄和否定……同樣,隻要是有一點頭腦的人,就會明白,婚姻本身就是個悲劇,一會兒結了一會兒離了一會兒再結了,這都是白費力氣,隻是從一個悲劇進入另一個悲劇而已。”

姚一紅不敢再繼續下去了。她不知“他”隻是泛泛而談呢,而是有所暗示。但這次的通話給了姚一紅一個提示:在她與“他”的交流上,他們顯然還有很多空白點,這些空白點,也許就是共振點,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升華和愉悅;但也許,空白點就是分歧點,會成為某種陷阱和誤區。無論如何,姚一紅明白,她現在應該從“務虛”階段進入“務實”階段了。

於是,在搬出來的第二個禮拜,姚一紅主動約了“他”再次見麵。前麵,我們知道,他們在剛剛重逢的那個階段,有過一些頻繁的約會,但最近半年,他們很少見麵了。而現在的姚一紅,從心理上看,有些“新生”的意思。因此,這次的見麵,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相對隆重的。我們也終於可以近距離地看看姚一紅的這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雖然是姚一紅的提議,地點卻還是“他”的定的,在他公司附近,一人一份簡餐邊吃邊說。一方麵可以節省時間,另一方麵也顯得不那麼正式,以減輕約會雙方的心理負擔,對於姚一紅,這的確是很必要的鋪墊。

好了,現在可以看見,他們見麵的地點我們很熟悉,對,就是那家樓下是紅塵樓上是天堂的“早點茶社”,畢竟,這裏對“他”比較方便,發生什麼或不發生什麼,“他”並不想避諱什麼人,“他”做事一貫喜歡落落大方。

“他”來了,像姚一紅心目的標準紳士那樣提前到了,風度翩翩、顧盼自若——沒錯,你跟我猜得一樣,姚一紅的這個同學、這個“他”不是別人,就是我們前麵早就認識的ED患者郝青白。

其實,早在王宣找到工作的那天,從姚一紅的吃驚和她高超的掩飾裏,我們就能感知,她對“大郝”公司有些敏感。是的,姚一紅那天就知道,兒子進的是“他”的公司,但她真的很能保守秘密,至今,沒有人知道這個巧合。一個秘密就孕育著一個故事,就像泥土孕育著一枚種子似的,不知道,這枚種子會在什麼時候破土而出。也許,這秘密對郝青白並沒有什麼,對王宣,對青藍,包括對王向陽,卻是有些什麼吧……

接著是準點赴約的姚一紅,提前五分鍾,她出現在馬路上。遠遠的,透過“早點茶社”二樓的雕花窗戶,帶著一點俯視,郝青白看到了她。

她還是那樣,跟二十五年前走在大學的操場上一樣,在人群中像個女皇那樣卓爾不群,自信、神秘、平靜,同時充滿著無法言說的女性風情。從那時到現在,郝青白最喜歡的就是她置身在人群中的這種與眾不同的神采。他發現自己欣賞某樣東西或某個人的方式跟別人有些不同,比如姚一紅,所有那些追求者都折服於她的美貌、才氣以及高傲,可是有誰注意過她在人群中的神態嗎——她與大家一樣在走在說在笑,可是她卻與所有的人都保持著一種距離,好像她被一種特殊的氣息所環繞著似的……

姚一紅從郝青白的視線裏消失了,他知道,她上樓了。果然,他回過頭,看到她從樓遞轉彎處的屏風後出現了,走近了,對著自己微微點點頭,接著她繞過桌子坐下了。

整個茶館,突然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也許是出於一種默契或者慣性,沒有熾烈的眼神或溫熱的擁抱,他們隻是像兩個熟人那樣平平常常地坐下,一邊點菜一邊拉拉雜雜的閑談。他們所醉心和追求的方式就是這樣:盡管心中千言萬語,但表現得大音稀聲鎮定自若。他們很少長時間的凝視,但是他們都知道,對方在看自己。太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他們需要一個漸進和複蘇的階段。

過了好一會兒,郝青白才慢吞吞地有些斟字酌句地說:“一紅,謝謝你提議的約會,很久了,隻是聽你的聲音。不過,對我來說,那似乎已是我們交流的最佳形式……前一階段,我曾經考慮過一件事,不過,最終放棄了,具體的原因……上次在電話我也提到過:反正都是悲劇,變來變去沒有太大意義。總之,現在這樣很好,我想我的生活還會保持原樣,不會再有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