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宛如重生(1 / 1)

我是在馬車的顛簸聲中蘇醒過來的,師姐正拿著毛巾擦著我額頭上的虛汗,見我醒過來,嘴角揚起如釋重負的淡笑,拍了拍我的頭,“終於醒過來了,芷瞳,你可知這三天三夜,師父與我都不曾合眼。”

她的話語一如她的手那般溫柔,似羽毛輕輕落在我的心尖。我雙手按在身側想要坐起,可全身骨頭似散了架似的動作格外的艱難,突然一股力道拂至我的背後,我坐直了身子,師姐立即從馬車的一側拿起枕頭靠在我的背後,我看著身後之人,聲音喑啞:“師父……”

師父正襟危坐,眼睛裏滿是血絲,我內心一痛,脫口道:“師父,芷瞳不孝,讓你老人家為我擔心。”

師父看了我一眼,眉眼溫和,“你是我練紫塵的徒弟,你隻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

頓時我熱淚盈眶,內心洶湧澎湃,可望著眉梢染上疲憊的師父也隻是微微福了福身子。師父不以為意,上上下下的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斟酌,好半晌才開口道:“那孩子沒了。”

平靜無比的語調卻在我的心湖投下一塊巨石,霎時激起了百層浪,千層雪。我記得下腹那一下又一下的絞痛,想起那染紅的血衣,血流順著我的大腿蜿蜒的流出。我早該知道的,那是我之骨血,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三年無所出,卻又琵琶別抱,這便是婆婆給我安的罪名,可到了最後,那雙冷酷無情的手,卻也帶走了我的孩子,她的親孫子。

而杜子修,如果他知道,會不會悔恨當初對我的不信任?我滿臉諷刺,虛弱無力的笑,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我的孩兒不會回來了。

孩兒,請原諒我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師姐坐在我的身旁,握緊我逐漸冰冷的手,她說:“芷瞳,你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了,等回了彩雲山,師姐打幾隻母鹿給你好好補補。”

我知她想要安慰我,然內心的痛已不知如何表達,我隻好扯著嘴角笑了笑:“謝謝師姐,三年了,我好懷念師姐的手藝。”

師姐對我的好,一如從前,純粹得不含任何雜質。

在彩雲山的日子裏,師姐聰慧機靈又愛搗亂,她總是偷偷摸摸的溜進師父的藥房,翻出一大推瓶瓶罐罐的良藥,然後她把我找來,你一罐,我一罐的遵循公平原則把藥平分,一邊喜滋滋的拋著藥丸吃著,一邊向我訴說著自己這次偷藥的豐功偉績。師父對於此已經見怪不怪,師姐常說:“我們的師父可英明著呢,她老人家會不知道藥房少藥啦?她隻是看我每次都很有良心的和你分藥,又擔心你的身體,所以才對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雖如此,師姐每次仍是偷得不亦樂乎。

想到可以回到彩雲山,我心底冒出了一種久違的雀躍,我這才想起一事,師父和師姐遠在彩雲山,又從何得知我命係一旦,及時趕來的呢?而且師父拿來救我的那塊玉佩又是怎麼來的呢?我正要發問,師姐卻拍了腦門一下,拉著我與她麵對麵,她朝我身後的師父看了一眼,然後才說:“師妹,我們從晉北河邊把你救下後,有一人就一直跟著我們,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她就跟了我們的馬車三天三夜。”

“是誰?”

我是真的疑惑了,偌大的東晉王城,早已沒有我認識的人了,那座繁華的王城,在我心底已成陌路。

師姐掀開了車簾,對我使了個顏色,接著說:“就是那個紅衣女孩,我們把你抱出來的時候,她哭著喊著叫你夫人,這一路她都跟著我們,師父憐她心堅,讓馬夫放慢了速度,可是我看她的體力也快透支了。”

我撐著無力的手臂順著師姐的視線望去,那個紅衣女孩發髻早就散了,臉龐之上黑乎乎的,衣服也是殘破不堪,似被什麼勾破了,而裸露的手臂上小腿上帶著傷痕,傷口不大,血跡幹涸,可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我心一痛,是丁香!

她一直和馬車保持著三米遠的拘禮,眯著雙眼,我能看到她走得很吃力,不時的用髒兮兮的袖子擦拭額頭的汗水,她的嘴唇已經發白,行走的雙腿顯得有些機械化。她雙目無神的向馬車看過來,正好看到露出半個頭的我,她突然狂奔了起來,揮著手大叫著:“夫人,夫人……”

師姐仔細的打量我的臉色,細眉上挑,靜等我的反應。我在心底緩緩歎了口氣,對師姐說:“能讓馬車停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