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聲乍起(1 / 1)

我的師父練紫塵在這彩雲山上住了二十年,自我有記憶以來,這寧靜的山中,有師父,有師姐,還有海東青。

彩雲山很大,山後還有一片茂密的樹林,小時候我十分的貪玩,走進樹林迷了路,一個人害怕極了,最後是青兒找到了我,它在我頭頂的天空盤旋著,發出尖利的叫聲,撲騰著翅膀,不多久,師父也來了,抱著受驚的我,接我回家。自那時起,每每看到青兒在空中盤旋飛舞,我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心。

師父雖然不曾去晉陽,可是青兒卻時不時的飛來晉陽。每次聽到翅膀撲騰的聲音,我心有靈犀的一抬頭,就會看到青兒落在窗欞之上,左跑跑,右走走,昂著頭叫著,高傲而又開心。它的腳上總是帶著師姐的碎碎念,但師父卻一次都沒有給我寫過信來,但我知道,青兒飛來,青兒的歡呼雀躍,便是彼此安好的回應。

這一次矛隼驚啼,師父第一次的傳信而來,無疑昭示著情況緊急,師父還能傳信,我該相信她與師姐尚有自保的能力。而我是該走,我也必須得撤,可是丁香還沒有回來。

想到此,我壓下心中濃濃的不安,可眼底的酸意卻怎麼也忍不住,拿手揉了揉眼睛,手上沾染的泥土還在,沙礫摸索著眼角,格外的痛,我咬了下唇,仍是那麼一句,“公子回去休息吧。”

“為什麼不走?”

“丁香還沒有回來。”我如實回答他。

“江姑娘……”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叫我,語氣帶著凝重,他卻沒有再往下說,緊蹙著眉頭看向那新墳,又看向我放在心口的手。

我咬緊了下唇,不去看他眼底警示的光芒,我又何嚐不知道彩雲山已然不安全,有心人想要跟蹤一直受了傷的海東青,絕對不是一件難事。可是現在,我沒法丟下丁香先走,我在賭,賭潛在的敵人不敢貿然行動,賭五行八卦症能困住敵人一段時間。

對於我的遲疑,他顯得格外的不讚同,呼吸顯得有些厚重,可他沒有發作,隻是說:“你的手需要包紮。”

“謝——”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身後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心一驚,心下的不安又漫了上來。

是誰?誰的動作竟如此之快?

心下百轉千回不得其解,腳卻如同生根了忘了動,身旁的男人卻一把拉過我,步子往前兩步,背挺得筆直,沉穩有力的聲音透著幾分壓迫,“誰在那裏?”

站在他的身後,我看著他的手在身側悄然握成了拳頭,準備在黑暗的人出現時一舉製伏,我的心裏不合時宜的起了微妙,但我來不及分明。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直都在,很慢很慢,一刻鍾後,那聲音越來越近,可是仍是很慢,他微微動了動,全身劍拔弩張的氣勢褪去了些許,轉過頭來與我對視一眼,那眼中同樣帶著不解,“也許是風聲?”

不過他也沒有準備要我回應,因為隨即他就轉過頭,借著房間裏燈燭的光芒,挑起眼角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有什麼東西匍匐著前進,我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夜風習習,隱約帶著呢喃。

我微側著頭聽著,視力下降之後,我的聽覺反倒好了起來。那呢喃有些微弱,我皺著眉頭,探出身子想要聽的更清楚些,肩頭往前往前,直到撞到前麵人的肩膀,他猛地的轉過頭來,我卻在那一刻從他身後快速竄出,小跑著往聲音來源地奔去。

“小心——”他話音未落卻說不下去了,隨著視線的下落,他的腳步聲也響了起來。

來人是——丁香。

我總以為是風穿過連廊,所以回聲造成了呢喃,可是聲音越來越近,直到那一刻聽到,“二……二……姑……娘……姑娘”的時候,我從男子的身後跑了出來,我從未想過丁香會如此出現在我的麵前:下山的時候她穿著一襲淺粉色的棉襖,係著一條同色的披風,而今披風早已不見,那身淺粉色的棉襖早已變成了豔紅色——那是鮮血染紅的。她受了很重很重的傷,在地上爬著,剛才那悉悉索索的聲音正是衣料摩挲地麵的聲音。而她……她的臉……

我蹲下身子,把丁香攔進懷中,豆大的淚水啪嗒啪嗒的落在那張已經看不出原來麵容的臉上,那一道道刀痕仿佛是劃在了我的心上,淩亂而又血肉模糊。

溫熱的液體刺激著原本凝固的傷口,丁香一陣疼痛的痙攣,可她偏偏扯住嘴角一彎,微弱地說:“二姑娘……姑娘……快走。”

我握著她的手腕,發現她手腕腳腕全斷,頓時喉中一股猩甜,我硬生生的壓下,隻是安撫著丁香,“別怕,我在這裏,丁香。”

丁香在我懷裏不安的扭動著,她睜大了眼睛,眼神急切,她扒開我的手,我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我被她推開了,她那虛弱的身體又落在了地上。這一次,她的聲音雖然低弱,可是直接而有力,“二姑娘快走,他們可能已經發現我逃脫了,我聽到他們說要火攻彩雲山,二姑娘快走。”

這一番連貫的話似乎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她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氣,臉色蒼白到可怕,隻有一雙眼睛帶著乞求般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