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告示最後的關於獎賞的說明,我心下一定,轉頭對紀南風說:“我們去鎮北將軍府。”
紀南風一臉不解的看著我,我伸出手主指了指那一張白色告示。當他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卷起了告示,他的臉色變得成熟而沉重,讓我一時恍惚,剛才那個絕望外露的男子不是他。
紀南風看了我一眼,眼底帶著凝重,“江姑娘,我們得快,否則……”一道痛苦之色染上他的眼角,“我父皇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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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的瞬息萬變,我也曾經有所體會。代價便是一夕之間,眾叛親離,我的親人通通離我而去。
在家的時候,父親和哥哥從來不會對我講對上之要,為臣之道,子……杜子修隻是太醫院院史,不必上早朝,也就更不會與我說起朝堂之事。可饒是如此,我也敏感的察覺到,一個國家斷不會為了另一個國家的太子而如此興師動眾,如此的目的恐怕是挾太子以令西競王。另一個角度,又有哪一個國家能夠對另一個國家坦誠本國太子失蹤,除非……他要放棄下一任儲君人選,所以拿太子做餌。如果不是這樣,那,紀南風口中的七皇子恐怕……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讓我背心生寒,我看著身邊已經沉默如山的紀南風,心底沒來由的滑過一陣酸澀。他手裏捏著告示,緊抿著嘴唇,目光深沉。
眼看著鎮北將軍府就在五十步前,我想了想,頓住了腳步,決定實話實話:“紀……紀公子,我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治好將軍夫人。”
紀南風停了下來,他的身旁正好是一顆鬆樹,葉子如針,樹幹斑駁粗壯,這抹冬天裏少見的綠意讓他眼底的風雪消逝了些許,他看著我,一寸一寸,攻池掠地,“為什麼?”
那口吻就好像在說“你怎麼可以治不好?你一定要治好!”
我眯起眼睛看他,又看向更遠的將軍府,又仰頭看著天空裏的藍天白雲,複又轉向紀南風的方向,然後又向前走了幾步,離他三步之遙,我說:“紀公子,將軍夫人五步之內還能視物,但我隻有離你如此之近時,才能很清楚的看到你臉上的神情。”
紀南風的臉色出現了一絲鬆動,眼睛裏帶著挫敗,還有些微弱的光,“這眼疾沒有根治的方法嗎?”
我的搖頭讓那微弱的光芒瞬間化成了黑暗,戾氣染上他的眉宇,手中的告示被他重重的扔在了樹下,“既然如此,我們去將軍府何用?”
我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拾起了那白紙,輕輕彈去灰塵,把它交回到紀南風手上,“這眼疾雖然沒有根治的辦法,可是卻有防止其惡化的方法。”
“無論怎樣,我們都可以一試。若是幸運,將軍就會打賞,我們就可以出城。若是不能讓將軍滿意,我們也最多隻是停在如今這個原點。但進了將軍府,橫豎是博,我們偷將軍令出城!”我堅定地說。
“師父曾經說過,天下武功,不外乎四個階段:初凝期、中固期、強定期、飄渺期。這是以武之氣為基礎的。紀公子目前的武功處在中固期,而傅平將軍為一方守將,可能已經處在強定期,你們若真的不幸對上,比根基公子必然輸。但公子行思敏捷,定然可以以偏方取勝。”
“為什麼傅平的武功不可能是飄渺期?”紀南風神色有些鬆動,眉毛一挑,假設性的問。
“這個世上我隻見過兩個武功達到飄渺期的人:一是我師父,”我睫毛顫了顫,握著的白紙被捏出了皺痕,“另一個是我哥哥。”
我的哥哥江流風站在我的麵前時,如果他刻意隱藏,我甚至追逐不到他的氣息。若不是親眼見過他與父親比武,可能在我眼中的哥哥修習的是花哨武功。所以武功練到飄渺期的人,隻要他不表露,眼前的他可能就是個平凡人。
“那家兄現在何處?”紀南風的口氣一鬆,眼眉帶上了一絲喜氣。
我垂下了眼瞼,看著自己的鞋尖,剛換的新鞋,鞋麵已經有了幾個腳印。我說:“他死了。”死在了他盡職盡忠的帝王的猜疑之下,死在了那片他願付出生命守護的國土之上。
那個武功已臻天人合一的哥哥,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背負一身冤屈血灑東晉,我不禁悲從中來,眼底一陣酸澀。
猛地,手心驟然一暖。
我有些木訥的抬起頭,紀南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了我手中的白紙,那大掌在抽走白紙的動作儼然像是包裹住了我的手,可是也隻是仿佛,那一股暖意隻是靠的太近而散發出的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