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垂了下來,深深的落寞映在他的瞳仁裏,雖然我們見麵的次數並不多,可是每一次他自來熟的陽光燦爛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這個樣子的他,太不像他了。
我抬起頭看他,在他的眼底映著一張吃驚的臉龐。
他如此的折騰,粘著我,如此的落寞,真的隻是為了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我還是不敢相信他。
但是此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能夠離開這裏,我隻好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上寫下“江剪影”三個字。
寫完以後,趁他皺著眉頭思考著這是哪三個字時,我快步離開,可沒走幾步,身旁一陣清風拂過,下一瞬間左臉頰一暖,我還沒有意識到是什麼時,桃花眼已經揮著扇子離開了,他說,“江剪影,江姑娘,剪影剪影,一抹倩影。嗯,真是好名字。”
穿過主院大門的時候,我才恍然,剛才那溫潤的印在麵紗之上的觸感,還有鼻端屬於成熟男子特有的氣息,應是桃花眼偷吻了我!
一抹慌亂爬上我的心頭,我立即轉過身去找尋桃花眼的身影,可是哪裏還有那個輕飄飄的人!
長長的青石板小路上,蘭草隨著寒風搖搖晃晃,假山怪石層層疊疊,早已不複當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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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主院的大廳裏碰到了正端著茶杯欲走的夫人貼身丫頭。
她看到我的到來,很是吃驚,“江姑娘怎麼過來了?是不是風寒加重了?”
我搖了搖頭,看見昨日的筆墨紙硯扔在桌上,就俯下身子拿筆寫下:“我身子無礙,多謝關心。請問夫人現在在房內嗎?”
“夫人先前見了杜太醫,說是有些累,剛才入內休息,不過應該還沒休息。江姑娘,你入內看看。”
我正欲在紙上寫:“不會打擾夫人休息吧?不如,我晚些時候再來。”那丫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匆匆的對我說:“廚房裏還熬著姑娘給夫人配的藥,我這就去取來,江姑娘,如果是夫人還沒休息,你請她暫時不要休息,等喝完藥再去床上躺會吧。”
說完,那丫頭就端著托盤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那內室就在大廳之後,我穿過珠簾,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屋內有一道屏風,上麵繡著萬馬奔騰,栩栩如生,氣勢磅礴。屏風之後依稀可見床幃浮動,我連忙走了過去,結果屏風之後並不見夫人影蹤,而那床幃半挑的雕花大床上,被褥整整齊齊的疊著。
倒是大床旁邊還有一扇小門,通往另一個房間,那小門半開著,裏麵依稀透著燭光,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就在這時,小房之內突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想到夫人如我一般受眼疾所擾,擔憂之下,我也顧不得禮節,徑自跑入了小門之中。
這是一座大殿廳,而廳內的景象讓我為之肅然一敬。
冉冉檀香在廳內升起,牆壁上的高腳燭台上,盈盈燃燒著粗壯的蠟燭,整個房間宛如白晝。大殿廳正中擺一長溜雕花香案,上麵供有牌位。牌匾鑲嵌在四塊花板之間,牌匾分上下排列,居上方正中的一塊又大又高,想來該是傅家第一世祖。
這裏應是傅家祠堂。
而此刻,傅夫人正蹲在了那雕花香案前,黑色的香爐落在了地上,殘缺不堪,香灰也鋪了滿地。
我連忙走了過去,蹲在了傅夫人的麵前。她此刻才察覺到我的到來,正在整理香爐的手一頓,霎時一抹驚慌失措染上她的眉頭,她強裝鎮定的問:“江姑娘,你怎麼來了?”
麵紗之下的我衝她微微一笑,也幫忙收拾起來,可傅夫人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下一刻“嘶”的一聲,我低下頭看見她的手指被碎片割破了。
我連忙攙扶著她站起來,她眼角已經帶著細紋,頭發有些鬆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神情恍惚。
見我憂心的看著她,傅夫人眯著眼睛,搖頭說自己沒事,我隻好把那整理的差不多的香爐隨便放在了一邊,再站起來的時候堪堪對上她企圖挪走的一尊牌位。
剛才隔得遠了,隻覺得偌大的祠堂內燭影曈曈,香煙繚繞。層層牌位錯落有致,令人心下敬畏。此刻站得近了,這才發現那長香案還供奉著一尊牌位,傅夫人的身子輕挪著,意欲擋住那尊牌位。
我隻好福了福身子,禮貌的想要退出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傅夫人終究是太慌張了,我甫一轉過身,又聽見“咚”的一聲,連忙擔心的回過頭,入眼即是傅夫人失足跌在了地上,懷中緊緊護著的牌位。
我不禁心下有些詫異,是什麼樣的牌位讓傅夫人在我這個外人進來後就如此的有失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