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底隱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這舉足若輕的關懷,是故當杜子修對我說:“你的眼疾之症似乎仍未好轉,讓我替你號號脈吧?”我選擇了拒絕。
我看著杜子修,口氣是那樣的不可撼動,“杜大人,如今的這一切,我十分的感激。無論你是出自愧疚補償的心理,或者是其他什麼,這些都夠了。多餘的,沒有必要。”
你已是駙馬,多餘的情感沒有必要。
我們早已紅塵兩清,如此關懷沒有必要。
杜子修的臉上滑過一抹苦澀,這日的他著一身褐色暗紋的銀袍,腰間的流蘇玉佩微微晃動,就這樣招呼也沒有打的慢慢走出了我的房間。
阿喬從外麵進來,冷冰冰的看了離去的杜子修一眼,看到我的滿眼疲憊,眉毛高挑了起來,眼底帶著一抹異色,似有話想問。
這已是我住在怡紅院的第十天,三少不知何時才歸上林,而阿喬的主人,那個我不想提起卻時常出現在腦海的紀南風,仍無音訊。
******
是日是個陽光晴好的日子,夜裏下了一場暴雨,天亮時屋簷角還掛著水珠,太陽卻已經慢慢的在東方升起。
喜鵲撲騰著翅膀,落在湖邊的枝頭上,短暫的徘徊後又飛向了更遠的地方。
整個後院安靜極了,折騰了一個晚上的怡紅院陷入了閉門休息不迎客的狀態之中,我起了個大早,挑了幾位藥材,做起焚香來。
怡紅院迎客到深夜,相較於人流攢動的早市,這裏的清晨十分的安靜,所以當後院逐漸傳來腳步聲時,我站在窗外望了出去,湖的另一頭有人披星戴月的走了過來,走在前頭的女子衣著華麗,頭上似帶著金步搖,閃閃發亮,她的腳步很快很快,隱隱生風,衣袖都揚了起來,一小隊隨侍小跑著跟在她的身後。
待他們走過湖心,漸漸往我房間的方向而來時,我終於認出她來了。
兩年未見,她依舊那般的張揚跋扈,說起話來仍是那般的刺耳:“本宮倒要看看是這狐媚妖女是誰?到底生了怎樣一副迷惑眾生的臉龐?讓駙馬流連忘返!”
說這話時,晉雅公主已然站在了門口的連廊之上,後麵的一排隨侍已經整整齊齊的站定,頓時,僅供一人行走的連廊顯得有些擁擠。
窗戶被那湖邊嶙峋的假山給擋住了,她看不到我,正欲敲門,突然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擋在了我的房門前。
不勞晉雅公主發言,她身後的公公已經上前,用那公鴨嗓子嚷嚷:“大膽!見了晉雅公主還不快快行禮,識相的,趕快讓開,不要擋了公主的路。”
阿喬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什麼話也不說。
晉雅公主本就氣勢衝衝,此刻被一個黑衣女子擋在了房門之外,更是怒上眉梢,一把重重的推開了正欲繼續叫囂的公公,一直昂著下巴,盯著門扉的她此刻終於把視線挪到了阿喬的臉上,驀地,身子一顫。
“……是你?”半晌,晉雅公主哼了一聲,口氣很差的說道,可是憤怒之勢也稍有緩解。
我卻心中滑過一抹疑惑,晉雅公主怎會認得阿喬?慢慢的走到門邊,正好聽到沉默了一會的晉雅公主又說:“今天就算是有你在此,本公主要見的人也是一定要見的。你讓開,本宮不想為難一個下、人。”
最後兩個字她咬得格外的重,阿喬仍沒有讓開,印在門扉之上的人影明明隻有那麼小小的一抹倩影,可是卻如山般令人覺得安穩。
接著,連那公公也氣焰高漲了起來,扯著嗓子喊:“來人,將這個目無公主的賤人拖下去——”
我心一定,“啪”的一下子拉開了房門。屋內的陽光正盛,那身份尊貴的晉雅公主一身華麗衣衫,頭上的金飾在逆光之中金碧輝煌,而那張妝容華麗的臉上,在見到我的那一瞬,眼底滑過一抹恨意。
“許久不見了,晉雅公主。”我慢慢的說,一字一句的說的不卑不亢,也不行禮。見我開了門,阿喬快速的走了進來,站在我的身邊。
“我想這裏並沒有公主想要找的人,公主這一趟隆重而來,恐怕要空手而歸了。”
“是嗎?”晉雅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杏子眼眯成了一條線,淡淡的掃了我一眼,下巴高昂,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本宮倒覺得本宮已經找到了……那勾引我的駙馬的狐媚妖女。”
她說得很輕很輕,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狐媚妖女”已是俯在我的耳畔吐氣如蘭,側臉之上滑過狠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