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丁香的肩膀,那枚拾起的珠子在手心裏緊握著,冰冷柔滑,剛才一直沒注意這是怎樣的一顆珠子,此刻也隻是握在手中,稍後再還予無名吧。
“當年紀南風說你葬身火海,我就心灰意冷。是我不該就此放棄希望的。你是為緒長生所救,變成了阿喬,那時為何不告訴我呢?”我慢慢問。
“我一直記得那一日。”丁香笑如芳草,眉眼染上了一絲朦朧,嘴角掛著的笑卻顯得釋然,“當年晉北河邊是我的遺憾,可那一日火攻彩雲山,我滿心的念頭便隻有護住二姑娘。那時你拚死也要帶我一同離開,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我又怎麼忍心成為姑娘的負累?所以懇請紀南風帶你離開。我以為我必死無疑,可是卻不想為人所救,那時他隻是三少,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直到見到杜子修……”
“我已容顏盡改,而且我也不知怎麼對姑娘開口說明我的真實身份。我不是阿喬,我甚至不是丁香。”
這漫長的一年,曾經並肩而行,卻難以啟口,遺憾痛心的人是我,可糾結難受的人卻是她。
望著她眼底的躊躇,我搖了搖頭,“隻要你活著,又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呢?你的真實身份,不就是是南靖的仁和公主?”
驀地,我一怔,“那你與紀南風……早就認識?那……”
那當年彩雲山上的那場大雪,丁香刺了紀南風一劍,是意外?是巧合?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瞬間慘白,因為我看到丁香秋水盈眸中帶著擔憂,我努力的穩定心神,告訴自己,先聽完丁香的解釋。
她咬著下唇,半晌,慢慢的歎了口氣,娓娓道來,“我是南靖王最小的孫女,也是最不受寵的一名公主。我從小並非在南靖王城中長大,我爹封地是南靖與西競最近的邊城廣嶺。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爹爹妻妾成群,可常年酗酒,在我十歲那年離開了人世。那些姬妾私吞了爹爹的財產,把我趕出了家門。”
“你與紀南風從未見過,直到彩雲山那次,直到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是西競太子,你才恍然想起你曾有位堂兄正是西競九皇子紀年下,算起來,你與他有著幾分聯係。生死關頭,你請求他帶我離開,同時也表明身份,你不想離開這世上時,無人知曉你的真正身份。”
如此有心的丁香,讓我心底暖流一陣陣滑過,掌心的溫度讓手中的珠子也染上了一層溫度。
丁香一頓,微微低下了頭,用衣袖撫了撫眼瞼,抬起頭時眼底滑過一抹堅定,“仁和公主和西競王的聯姻隻是一場表麵上看起來穩定朝堂的婚姻罷了。本來南靖王屬意朝陽公主,但是紀南風選擇了我,二姑娘,丁香此心,絕對沒有要搶皇上的意思。”
她說的急切,忍不住抓住了我的手,我眉頭一皺,她臉上的焦急之色更甚,我慢慢道:“我是怪你。”
“二姑娘——”那聲音委屈而難受。
“我怪你告知紀南風你的秘密,卻不予我知曉。”
她一怔,好似被點住了穴道,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若有下次……”
我打斷了她,“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我們都禁不起一再失去了。”
丁香拚命點頭,“嗯”了一聲,黑白分明的眼中波光粼粼,似有千言萬語,話到唇邊隻是莞爾一笑。
古人說,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此刻的丁香,眼底雖欲言又止,又帶著愧疚,但也是這般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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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盞燭火熄滅聊到了又一盞燭火熄滅,聊了許久,坐了許久,我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
“呀——”
我輕呼了一聲,丁香和無名嚇了一跳,都奔至我的身邊,我抬起空出來的一隻手臂,指著窗外,“又下雪了。”
點點白雪映著窗裏透出的燭光,染上了一層暈黃的光亮,在這深雪覆蓋的夜晚,半空中漂浮的仿若是夏夜裏的螢火蟲。
“你這麼晚還未回宮,不知宮裏人是否急了?無名,你且先去公主宮內通傳一番,我與公主隨後就來。”我吩咐著。
無名抱拳後轉身離開。
丁香一句“姑娘不必如此麻煩”止於望向無名的背影,她低頭低喃,“像,真的很像。”
“像什麼——”
“無名的背影好像……少爺。”
“少爺?”我反複著她的話,“他並不像杜子修。”
丁香轉過頭,眼底有著疑惑,“我是說江流風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