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1 / 1)

眼瞅著宋子君這幾天並沒有約見過蔣小英的跡象,宋老太太也並不催促,而是於星期四的中午,趁宋子君不在辦公室時,拿起他遺忘在桌上的手機,翻出在她的監督下,宋子君才存進“聯係人”的蔣小英的號碼,再次自作主張地用自己的手機約見蔣小英,時間定在星期六。隻是這次見麵的隻有宋子君和蔣小英倆人。電話那頭的蔣小英焦慮地等待了幾天之後,接到居然是老太太打來的電話,雖然心裏不快,但她立馬又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是宋子君的主意,也許是他羞於啟齒,才找他奶奶代勞的。想到這層意思,她便興高采烈地去向父親報告這個好消息。但當她看到最疼愛她的老爸正臉紅脖子粗地對著電話筒破口大罵時,她便識趣地退出了房間。因為,就連最不起眼的車間工人都知道:絕對不能妨礙蔣立業那為生意而煩惱的心的正常宣泄,連他的寶貝女兒也不例外。

正當宋子君慶幸宋老太太已忘記約會這回事的時候,宋老太太卻對他說:“我已經替你約好了,就在星期六的上午,你和蔣小英在上次吃飯的地方見麵。”看到宋子君此刻慘白的臉,宋老太太意味深長地對他說:“君兒,你心裏怎麼想的,我很清楚,現在你也許不喜歡我這麼做,但將來,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是的,奶奶。”宋子君說。他此刻已猜到奶奶知道他不樂意見到誰;隻是不曾想到,她也早就知曉了他心裏惦念的是誰。

城市的夜,燈火通明。隻是再明亮的燈光也照不亮宋子君此刻灰暗的心。宋子君躺在床上,手裏捧著本小說。不過,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這也是他的習慣,他喜歡盯著書本想問題)。自從他和餘清華認識以來,這是頭一次想到她會這麼難過。本來隻要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她開始踏青之旅,他就可以忘卻所有的不快,但明天和蔣小英的見麵讓他覺得是對自己和餘清華的堅貞愛情的背叛。他怎可以在和心愛的人柔情蜜意的同時,還去約見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對她們倆無疑都是不公的!而他對餘清華熾烈的愛是絕對無法舍棄的,但又不能違背奶奶的意思好讓自己不再去見蔣小英。這倒不是因為他缺乏違抗他奶奶的勇氣,而是害怕傷到他從小便與之相依為命的奶奶,畢竟,她是他現在唯一的親人。

懷著即感傷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宋子君在隻有擁有健康的身體,才會在這種狀態下還會產生無法抵擋的睡意的驅使下,他關掉了床頭桌上的台燈,重重地閉上了雙眼。

就算心裏再不怎麼願意,宋子君還是不得不赴星期六的約會。這天,天氣爽朗,陽光明媚。就像老天也在作弄他似的:這確實是適合年輕人約會的好日子。隻可惜宋子君約見的並不是他想見的人。在宋老太太一刻不離地目送下,宋子君駕駛的奔馳小轎車緩緩開啟,直到車子遠去,隻留下並不濃厚的汽車尾氣時,宋老太太才心滿意足地進屋去。

宋子君和蔣小英還是在上次見麵的茶餐廳門口見的麵。早早便到了的蔣小英剛望到宋子君走下車,便使勁向他招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好不容易才決定赴這次約會的宋子君慢步走到她跟前,卻隻是尷尬地笑了笑,滿臉都是被迫的無奈之情。然而,蔣小英總是會會錯別人的意——她為宋子君所表現出的靦腆、害羞感到忍俊不禁,同時也越發覺得可愛。

“子君哥,咱們不能一直都站著吧,要不,我們去裏麵坐坐?”蔣小英道。

宋子君自然是不願意再進這家讓他自從去過之後便憂心不已的茶餐廳。他甚至有點怨恨: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地方讓奶奶有機可乘。在這種可笑的憤怒下,宋子君麵無表情地對蔣小英說:“我們去中心公園走一下吧,我不想再見到這個地方。”說完便轉身走下台階,以驚人的速度來到停車所在地,打開後車門,然後迅速地繞到另一邊,鑽進駕駛座,一言不發地等待著還未來得及反應的蔣小英。但她回過神之後,立刻領會了宋子君的意思:與其呆在沉悶的室內浪費時間倒不如在空氣清新的公園並肩散步來得浪漫。於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的她絲毫未察覺到宋子君的不快,竟關上了後車門,打開前車門,興高采烈地坐在了宋子君的旁邊。宋子君被她的厚顏無恥弄得不知所措,但他的修養告訴他隻能把怒氣發泄到沒有生命的物體上。於是,他發動引擎,使勁兒踩了下油門,汽車便像尾巴著了火的笨狗熊一樣,左搖右擺地向街上駛去。

“子君哥,慢點,我還沒係安全帶呢!”汽車長長的尾煙伴隨著蔣小英的叫喊聲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