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魔鬼怪(2 / 3)

白衣文士欣然點頭,道:“是理,年輕人,我聽你的!”

侯山風笑了笑,轉注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道:“閣下,你我如何個賭法?”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永遠那麼陰沉,道:“跟我那老大一樣,任你選!”

侯山風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我也謝了。”頓了頓,接道:“玩牌要靠運氣,如果百贏不輸,實在說,那也要靠玩假,我剛才說過,達場比,要憑真本領,不許玩假,若是玩了假,那也失去了這場賭的真義,而擲骰子除了不灌鉛之外,那就要靠手法了,憑手法那才是真本領,所以我想跟閣下擲骰子三回定勝負,如何?”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陰沉地笑了笑,道:“年輕人,是道理,使得!”

侯山風抬手往後一指,道:“秦六哥,跟他們要三顆骰子來!”

秦六直如大夢初醒,應了一聲,忙自櫃台處取了一付骰子,奔了過來,遞向侯山風手中。

侯山風接過了骰子,拿出了其中的一顆,然後自桌旁拿過了那個大海碗,隨手一丟,三顆骰子叮叮然落在碗中,他把大海碗往前一推,抬手笑道:“閣下,你請吧。”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未推讓,陰鷙目光盯著侯山風笑了笑,伸出那鬼爪般右掌,抓起了海碗中的三顆骰子,然後他隨意一放,叮叮連響,三顆骰子一陣轉動之後靜止不動,旁邊拿眼角偷窺的秦六倒抽一口冷氣。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道:“姓侯的,你告訴我,是什麼?”

靛山風淡淡說道:“一色,三個六點!”

不錯,大海碗中的三顆骰子各個六點,這是最大的點數,除非侯山風能擲出十九點,要不然就贏不了他。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那怎麼可能?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陰陰一笑,道:“那麼,姓侯的,該你了!”

侯山風平靜地笑了笑,伸手抓起了骰子。

秦六眼一閉,一顆心提到了腔口,一直等聽見骰子不響不動,他方始咬牙橫心猛然睜開了眼,一瞥之下,他差點沒跳起來,碗中,跟適才一模一樣,赫然也是三個六點!又擲了一回,仍然是難判高下,同樣地十八點。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臉色一變,道:“姓侯的,好手法,可是這樣下去,你我如何能定勝負,分輸贏,以我之見,不如換個花樣!”

侯山風笑了笑道:“我悉聽尊便。”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一句話未再說,一伸手,碎然一聲翻過了那個大海碗,這一來那三顆骰子全被扣在大海碗下,隻見他手抓碗底,碗不離桌不住搖動,隻聽那碗底下骰子叮叮連響……

侯山風微微皺眉,麵有難色。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倏地掠起一絲冷酷笑意,突然停了手,然後伸一指壓著碗底掀開了大海碗……

秦六直了眼,要不是手捂得快,一聲驚呼險些出口。

侯山風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一變。

那三顆骰手竟然疊了起來,而且四角正對,分毫不差。

最上麵的一顆骰子,是個六點。且看下麵的兩顆……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伸出一個指頭敲了一下桌子,最上麵的那顆骰子“叭”掉了下來。

秦六一顆心往下猛地一沉,他覺得腿有點軟。那第二顆骰子朝上的一麵,又是個六點。

侯山風已微顯不安,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想必,他那雙手掌心,已然滲出了冷汗。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笑意更濃,伸指又一敲,第二顆骰子立又落在了桌麵上。但是,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的笑意立刻凍結了,凝住了,雙目驚訝寒芒暴射,抬眼望向侯山風。

侯山風雙眼直楞楞地望在那第三顆骰子上出了神,根本不知道那黑衣老者在看他。

秦六猛然一喜,但那喜隻有三分。因為他不知道侯山風會不會這一套,能不能搖出這麼個點數。

那第三顆骰子的朝上那一麵,是個五點。侯山風突然籲了一口大氣。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一雙驚訝疑惑的目光倏斂,突然開了口:“姓侯的,我失了手,看你的了!”

侯山風沒說話,伸出了手,那隻手微微地帶著點顫抖,這一顫抖,那黑衣老者又笑了。

侯山風依著葫蘆畫瓢地也把三顆骰子扣在大海碗下搖了一陣,可是他的手不像黑衣老者那麼靈活利落。停止搖動之後,他似乎揪著心地兩隻手捧起了那隻大海碗,秦六幾疑眼花,揉了揉眼。

那黑衣老者目光中再現訝異震驚。那大海碗下的三顆骰子,竟然也疊了起來,而且那最上麵的一顆,朝上的一麵,赫然也是個六點。

秦六顫聲大呼:“老侯,真瞧不出,有你的……”

侯山風卻麵無一絲喜色,對這聲大呼也聽若無聞,他伸出那顫抖的手,拈下了第一顆骰子。似乎因為過於緊張,沒拈好,‘叭’地一聲,那顆骰子掉在了桌子上,又一滾,滾到了桌子下麵去了。還好,沒碰著第二顆骰子,那又是個六點。黑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

秦六喜得一哆嗦,連忙閉上了眼,心裏直念佛。

侯山風臉上毫無表情地又去拈第三顆。

但,砰然一聲,那黑衣老者敲了桌子,顯然,他更緊張,更急,這最後一顆骰子不但關係著他的成敗得失,而且關係著他的半生威名,雖然侯山風的賭注是兩條命,可是在他看來,那兩條命抵不過他那招牌兩張牌。無如,這一敲不但震落了那第二顆骰子,也敲掉了他半生的威名,他勃然色變,霍地站起。

秦六猛然一驚睜開了眼,他忽地一躍三尺高,咧著大嘴直笑,而且,那兩眼淚水直往下淌,那又是個六點。

侯山風恍若脫了力,身形一幌,連忙扶住了桌邊,同時扶起袖子住額頭上擦了一擦。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麵如死灰,砰然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拋手把袖底的兩張牌丟在桌上。

那不知是什麼東西磨的,兩張牌漆黑發亮,而且落在桌子上,竟把那桌子砸了個坑。兩張牌麵合起來是“天九王”可惜他在擲骰子上輸了。

怪得很,適才那老學究輸了,那另三個視若無睹,麵不改色,如今這黑衣老者又輸了,另外三個照樣地無動衷,生似那不關他的痛癢一般。

侯山風連看也未看那兩張牌一眼他便轉向了矮胖老人:“閣下,你我如何個比法?”

矮胖老者翻了翻細眼,咧嘴笑道:“年輕人,你既不許摻武功,咱們就隻好真刀真槍地,比比深淺,喝它一場了,如何?”

侯山風欣然點頭:“話是我說的,我自然樂於從命!”話落,抬手便要招呼秦六拿酒。

矮胖老者一搖頭,笑嘻嘻地道:“不必,年輕人,你隻要舵把我這葫蘆酒喝個點滴不剩而不醉,我立即認輸就是,行麼?”

侯山風搖頭說道:“不行,我不願占這個便宜!”

“便宜?”矮胖老者捧腹哈哈笑道:“年輕人,你沒有絲毫便宜可占,我這葫蘆裏的酒不比常酒,這是‘長白’雪桃釀造的,常人隻喝三口便爛醉如泥,連我這等海量,喝完了這葫蘆酒,走起路來也要搖搖幌幌的!”

侯山風沉吟了一下,毅然點頭說道:“既如此,我願意試上一試。”

他剛說完,那矮胖老者已自腰間解下了那個朱紅的酒葫蘆,砰然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侯山風拿袖子擦了擦那個用以擲骰子的大海豌,拿過酒葫蘆,拔開塞子滿斟了一碗。酒一倒出,芳香滿賭棚,聞之醉人。

侯山風不由讚了聲“好酒”,然後饞相畢露地舐了舐嘴唇,雙手捧起大海碗,“咕整”就是一口。

一口下肚,他眉飛色舞,適才的驚險刹時間忘得一幹二淨,捧碗牛飲,轉眼間碗底朝天,點滴不剩,喝完了這一大海碗,他麵不改色,竟像個沒事人兒一般,興猶未盡地忙又拿起葫蘆搖了搖。沒了,他忙抬眼說道:“閣下,還有嗎?我興猶未盡,酒蟲還在鬧……”

那矮胖老者瞪大了一雙細目,失聲歎道:“至今日我杜康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年輕人我認輸,也算是服了你!”

侯山風滿臉失望色地搖頭歎道:“酒不盡興難受煞人,閣下何逗人若此!”頹然放下了那隻酒葫蘆。隻聽那白衣文士說道:“姓侯的,休要長歎,該咱們了!”

侯山風點了點頭,道:“容我淨個手!”站起身來走進棚後那一間,隻聽那一間中水聲響動,轉眼間,他一邊擦著手,一邊走回原坐。坐定,他抬眼笑問:“閣下,你我怎麼個比法?”

那白衣文士右手一探左袖,自袖底拿出一具玉質古琴來,琴雖是琴,卻比那長三尺六寸六分,廣六寸的罕短小了許多。

侯山風愕然說道:“閣下,此琴為我生平所僅見,而且聞所未聞,這是……”

那白衣文土截口說道:“這是我自己製作的,為攜帶方便故來按製,不過,你請看,前廣後狹,上圓而斂,下方麵平,以金玉圓點,飾為徽識,全弦凡三十徽,按徽彈之,每弦各成一音,除了短小之外跟一般之琴,沒有什麼兩樣!”

侯山風點頭歎道:“閣下匠心獨具,令人歎服,別的不說,單這塊製琴之玉,怕不已價值連城,尊貴異常?”

白衣文士揚眉笑道:“好眼力,你是個識貨的行家,這是整塊的和闐玉!”抬手把琴遞向侯山風,接道:“你我各撫一曲以決高下,你先請!”

侯山風竟然來推讓地伸手接過了那具玉質古琴,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自己麵前,然後莊容靜坐,神色一趨肅穆凝重,有頃,他緩緩抬手,修長十指落上琴弦。

琴音倏起,叮叮咚咚,直上棚梁。琴音甫起,白衣文士悚然動容。

未半,白衣文士連同另外三老者木然出神,如醉如癡,目光外視,充滿了思歸之色。驀地裏,“錚”地一聲,琴音倏茫,侯山風收手端坐。

四老者如大夢初醒,白衣女士卻霍地站起,滿麵驚容地道:“閣下,這是‘五曲’,‘九引’,‘十二操’中九引之一‘思歸引’?”

侯山風淡淡笑道:“閣下令人佩服,正是!”

白衣文士身形倏顫,歎道:“令人服的是閣下,我四個這爭勝廝殺之心毫無,油然思歸矣!”頓了頓,接道:“有道是名馬贈美人,寶劍送英雄,師伯牙漫淫此道數十年,生平頗以此藝自傲,今日始知弦上另有高人,瑤琴留此,從此不敢言琴也……”言畢,頹然坐下。

侯山風一怔說道:“怎麼,閣下,不比了?”

白衣文士搖頭說道:“閣下琴藝冠宇內,適才聽閣下一曲‘思歸引’,自知難望閣下項背,也頓生思歸之急,不比也罷!”

侯山風驚喜說道:“這麼說來,這四場比試我贏了?”

白衣文士點頭說道:“是的,你贏了,據我所知,在這四技上能勝過我兄弟,令我兄弟口服心服的,放眼天下,隻有一人,卻不料我兄弟坐井見天,以管窺豹,宇內更有第二人。”

侯山風“哦!”地一聲說道:“那,那是誰?”

白衣文士道:“此人為當今宇內第一奇才,美號‘玉麵遊龍辣手神魔’,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嵐’字,隻可惜……”

侯山風眉鋒一皺,道:“聽名號比人不是正派人物!”

白衣文士道:“也是也不是,很難說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不過,武林中十之九九都認為他是個心狠手辣的惡魔!”

侯山風一驚,忙道:“今日之事四位可千萬別泄露出去,要不然他……”

白衣文土搖頭說道:“閣下放心,丟人現眼的事誰會說,閣下也不必怕他來找你,因為他已經死了三年了!”

侯山風神情頓鬆,“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白衣文土道:“彼此有言在先,我兄弟已經輸了,你所要的東西,我兄弟已經留下了,如今便要即刻離開金陵,告辭了!”說著,與三同伴同時站起,便要走。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突然冷哼了一聲:“我兄弟是從來不許有人強過自己的,對那夏侯嵐是沒有辦法。至於對你姓侯的,嘿嘿……”

他笑聲剛起,老學究抬起了手,道:“老三,你要我自毀諾言,把這張老臉掃了地?”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道:“老大,你知道,咱們這四樣玩藝兒,除了那夏侯嵐外,天下無敵,而如今卻要退居第幾位麼?”

老學究緩緩說道:“我知道,那隻怪咱們學藝不精,爭強好勝,自找沒趣!”

那麵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雙肩一聳,道:“你是老大,聽你的!”此言一出,四老者轉身要走。

侯山風突然說道:“四位且慢。”

四老者聞聲回身,白衣文士道:“閣下,你還有什麼話說?”

侯山風一指桌上四物,道:“請四位把自己的東西拿回去!”

白衣文士臉色一變,道:“閣下你這是……”

侯山風截口說道:“我明白,這都是四位長年不離身的東西,也等於四位在武林中的招牌,這東西我留著沒有用,砸人招牌的事我也不幹,彼此算是交個朋友,隻要四位即刻離開我這地盤,從此不踏進‘金陵’一步就行了。”

白衣文土仰天大笑,震得賭棚直搖幌:“閣下真是我四個生平又見的可人,可惜閣下不在武林中,要不然定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好吧……”一招手,與三名同伴同時伸出了右掌,但這一掌並不是拿自己的東西,而是拍。隻聽砰然一聲,鏡破,琴碎,牌變了好幾塊,那酒葫蘆的碎片更灑了一桌子。

侯山風一怔之後跺腳說道:“可惜,可惜,四位這是……”

白衣文士衣截口笑道:“閣下,我隻有一句話,隻要你閣下在‘金陵’一天,我四個絕不踏進‘金陵’半步,但倘若你離開了‘金陵’,這地盤兒就不是你的,明白麼?”話落,一笑轉身,偕同三名同伴邁步出相而去。侯山風楞住了,忘記了答話,也忘了送客。

秦六欣喜欲狂,像發了瘋,大蹦大叫,撲過來摟住了侯山風,道:“老侯,你真行,你真行……”

侯山風回身淡淡笑道:“怎麼樣,秦六哥,我沒有騙你吧?”

秦六頭搖得像貨郎鼓,咧著嘴道:“沒有,沒有,哈哈,沒有,老侯……”忽地斂住笑容,不叫不跳,直瞪著侯山風,接道:“這,這就能解救董家的大難?”

侯山風笑了笑,道:“自然能,不信你等著看好了!”

秦六是個渾人,沒有再追問,又笑了:“你的話我是不敢不信,隻要能就行,走,兄弟,咱們喝一壺去!”拉起侯山風便要走。

侯山風道:“怎麼,秦六哥,想喝酒?”

秦六吡牙笑道:“我是無時無刻不想喝酒,何況今天更該賀賀?”

侯山風點頭笑道:“那麼,秦六哥,後麵自己拿去,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瓶你從沒有喝過的好酒,快去吧!”

秦六一聽有酒樂了:“老侯,夠朋友……”飛步奔向後棚,進了後棚忽聽他“咦”了一聲,旋見他又飛步奔了出來,左手拿著一個瓷瓶,右手拿著瓶塞子,滿麵詫異地道:“老侯,這是剛才那葫蘆裏的……”

侯山風道:“六哥,誰說的?”

秦六道:“我是個老喝家了,這味兒還能瞞得了我?”

侯山風笑道:“管它是什幺酒,隻要是酒,而且是沒喝過的好酒就行了!”

秦六望著他疑惑地道:“老侯,這酒是哪兒來的?”

侯山風道:“絕不是偷人家的的就行,我花錢沽來的!”

秦六搖頭說道:“老侯,別騙我,我不信!”

侯山風笑道:“信不信由你,難不成我是施障眼法偷來的?”

秦六笑了,搖搖頭,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我總覺得這酒來得怪,不過,無論怎幺說,總是有喝的了,走吧!”說著,又拉起了侯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