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新作(3)(2 / 3)

同誌們一口一個鎮長夫人,玉芳就不大願聽,她願意讓喊她的名字,玉芳多受聽啊。鄉裏就是鄉裏。

玉芳才三十出頭,正在好時候哩,是風華正茂、風韻突現的年紀。在這青春歲月,小兩口兩地分居,不能怪小李鎮長剛一接通知下鄉時她想不通。鎮長就是鎮長,水平比她高,大小也算個領導人兒了,小李鎮長的宏偉藍圖一描繪,玉芳就聽直眼了。

將來小李掛職期滿,回城提拔提拔到個局裏當當局長,局長家就可以裝電話了,配手機了,局長也能坐小車了,局長也有人給送……我可不能叫小李局長收禮,我當家屬的也不收,不能把小李腐敗了……她想到這裏偷笑了。想好事哩,他那樣的當了局長了哇?你知道局長咋當法,別看你整天大學大學的。本科也沒局長專業。哎,咱也不能小看自己,這鎮長人家不是當的也滿可以嗎,書記縣長還拍小李的肩膀來哩。這肩膀可不是隨便拍的,這一拍就是壓力,就是鼓勵,就是滿意,就是動力,就是大有希望,就是快提拔重用了!

有朝一日小李當了局長,我光叫他辦好事積德行善。咱頂看不起那種搞腐敗的了,不缺吃不缺喝的,要人家的幹嘛。社會上不是流傳著一首精神不文明的歌謠嗎:自己的飯基本不吃,自己的工資基本不動,自己的家基本不住,自己的老婆基本不用……她一想到這,渾身就一陣顫栗。

看來我的決策是正確的,應該在這裏住兩天。

小李鎮長的辦公室兼臥室是才騰出來的機關倉庫,倉庫裏也就是些舊桌椅爛床之類。裏間裏吊頂是糊的報紙,基本上是文物了。

“住這鄉下的破房子你不嫌髒啊?”小李鎮長問玉芳。

“髒怕什麼,隻要心靈幹淨就行。”玉芳笑眯眯地說。

“是的,條件再艱苦,也趕不上孔繁森同誌的西藏苦。”小李鎮長爬到政治話題上。

“俺盼你當學習孔繁森的模範,盼你快進步。”玉芳覺得像60年代的兩個熱血青年在談戀愛。

他倆會心地笑了。在這窮鄉僻壤,小小的最高權利機關裏,床上吊頂的報紙是批判《三上挑峰》的文章,牆上半拉塊的樣板戲劇照李鐵梅生長出了胡子,阿慶嫂戴上了眼鏡,十分滑稽的“文革遺風”氣氛籠罩著久別勝新婚的一對。

叫小李鎮長不長嘴的是,晚上竟停電了。不過這倒可玉芳的心。蠟燭光透過來,顯得微弱,朦朧、幽靜像深夜的眼睛。鄉政府幾排房子影影綽綽就像夢中的幻影。夜的靈魂稀薄,如風、如霧、如夢,這裏居然傳來火車的長鳴,那聲音好像從李鐵梅、阿慶嫂背後穿射過來。幾聲遠遠的狗吠,讓人想起這飄渺空曠的大自然中有頑強的生命存在。他們在涼爽的夜風中相擁一起。

玉芳推開了小李鎮長,說:我聽著有人。小李鎮長支起耳朵聽了聽,沒聲響,他說沒人。不過這使他想起幾雙鬼鬼的眼睛……

這一夜,他們溫柔、幸福地躺在一起度過下鄉一夜。遠離城市的熱鬧喧囂,他們互相交流著工作上的成功和失誤。他告訴她這裏淳樸的鄉風民俗和鎮領導對他工作的支持,她則訴說著生活的艱辛。做飯買菜、買煤球、買液化氣、接送孩子輔導作業生病喂藥等等等等。他隻能加倍地補償取得諒解。他們在這土味十足的鄉鎮房間,聞著潮濕的泥土氣,在粗糙而簡陋的床褥上接受著愛對皮膚的摩擦。

早晨玉芳早早地起來,衝好雞蛋茶,喊醒小李鎮長。這短短的兩天我要當好內當家,照應好他。她對他說:“你把牆上的東西換一換,你看甚至還有‘農業學大寨’的標語。”他笑著回答“這個環境太文學化了,我要的就是這種東西。它將成為我的一筆財富……”

鎮計劃生育服務站,上午查出一個育齡婦女,懷孕了。可是她生殖器裏放著節育環哩。她說,環兒是您服務站俺放的,懷孕了能怨俺。流產的工作做不通,您透視了環兒很正。官司打到小李鎮長辦公室,小李鎮長隻能做工作讓她去流產。這時玉芳在裏間屋聽清了,把小李鎮長喊過來一說。小李鎮長叫服務站上對她重新檢查。原來那小婦女兒在褲頭上縫了個鐵絲圈。位置對的外生殖器相當準確,所以透視報告也說環很好。玉芳處理此事立了一功,成績記在了小李鎮長本本上。小李鎮長的威信更高了。簡直成了抓計劃生育工作的行家裏手。

兩天一眨眼就過完了,特別是玉芳覺得時間太快,要回城了。臨走對小李鎮長說:七月一日一定要回城裏,迎香港回歸哩,全國放假。小李鎮長說一定回家。還有,那個跟你爭論問題的同誌不孬,是個口直心快的人,別在意。啊。小李鎮長說:我心裏有數。玉芳說:可是有數。有數還說一大?

這個謎底應由鎮裏幾個“活寶”來解釋。那晚上聽小李鎮長的房,大概是在玉芳體會深刻的時候出題考小李鎮長:“李兒,你說零大一大?”小李鎮長順口一答:“一大!”

“憨玩意兒,不動腦子。嘻嘻嘻……”

原載2000年5期《延安文學》

宿營

今晚在前吳宿營,建軍恣的一蹦老高。希婭說:他還是孩子,才14歲。他脖子一擰:希婭姐,我是大人了,看看趕上你高了!是吧?希婭說:是——是——小機靈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