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1 / 3)

異事下

朱炎學禪

芝上人言:近有節度判官朱炎學禪,久之,忽於《楞嚴經》若有所得者。問講僧義江曰:「此身死後,此心何住?」江雲:「此身未死,此心何住?」炎良久以偈答曰:「四大不須先後覺,六根還向用時空。難將語默呈師也,隻在尋常語默中。」師可之。炎後竟坐化,真廟時人也。

故南華長老重辨師逸事

契嵩禪師常瞋,人未嚐見其笑;海月慧辨師常喜,人未嚐見其怒。予在錢塘,親見二人皆趺坐而化。嵩既茶毗,火不能壞,益薪熾火,有終不壞者五。海月比葬,麵如生,且微笑。乃知二人以瞋喜作佛事也。世人視身如金玉,不旋踵為糞土,至人反是。予以是知一切法以愛故壞,以舍故常在,豈不然哉!予遷嶺南,始識南華重辨長老,語終日,知其有道也。予自嶺南還,則辨已寂久矣。過南華吊其眾,問塔墓所在,曰:「我師昔有壽塔南華之東數裏,有不悅師者葬之別墓,既七百餘日矣,今長老明公獨奮不顧,發而歸之壽塔。改棺易衣,舉體如生,衣皆鮮芳,眾乃大愧服。」東坡居士曰:辨視身為何物,棄之屍陁林,以飼烏鳶何有,安以壽塔為?明公知辨者,特欲以化服同異而已。乃以茗果奠其塔而書其事,以遺其上足南華塔主可興師,時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塚中棄兒吸蟾氣

富彥國在青社,河北大饑,民爭歸之。有夫婦繈負一子,未幾,迫於饑困,不能皆全,棄之道左空塚中而去。歲定歸鄉,過此塚,欲收其骨,則兒尚活,肥健愈於未棄時,見父母,匍匐來就。視塚中空無有,惟有一竅滑易,如蛇鼠出入,有大蟾蜍如車輪,氣咻咻然,出穴中。意兒在塚中常呼吸此氣,故能不食而健。自爾遂不食,年六七歲,肌膚如玉。其父抱兒來京師,以示小兒醫張荊筐。張曰:「物之有氣者能蟄,燕蛇蝦蟆之類是也。能蟄則能不食,不食則壽,此千歲蝦蟆也。決不當與藥,若聽其不食不娶,長必得道。」父喜,攜去,今不知所在。張與餘言,蓋嘉佑六年也。

石普見奴為祟

石普好殺人,以殺為娛,未嚐知暫悔也。醉中縛一奴,使其指使投之汴河,指使哀而縱之。既醒而悔,指使畏其暴,不敢以實告。居久之,普病,見奴為祟,自以必死。指使呼奴示之,祟不複出,普亦愈。

陳昱被冥吏誤追

今年三月,有書吏陳昱者暴死三日而蘇,雲:初見壁有孔,有人自孔擲一物,至地化為人,乃其亡姊也。攜其手自孔中出,曰:「冥吏追汝,使我先。」見吏在旁,昏黑如夜,極望有明處,空有橋,榜曰「會明」。人皆用泥錢,橋極高,有行橋上者。姊曰:「此生天也。」昱行橋下,然猶有在下者,或為鳥鵲所啄。姊曰:「此網捕者也。」又見一橋,曰「陽明」,人皆用紙錢。有吏坐曹十餘人,以狀及紙錢至者,吏輒刻除之,如抽貫然。已而見冥官,則陳襄述古也。問昱何故殺乳母,昱曰:「無之。」呼乳母至,血被麵,抱嬰兒,熟視昱曰:「非此人也,乃門下吏陳周。」官遂放昱還,曰:「路遠,當給竹馬。」又使諸曹檢己籍,曹示之,年六十九,官左班殿直。曰:「以平生不燒香,故不甚壽。」又曰:「吾輩更此一報,即不同矣。」意謂當超也。昱還,道見追陳周往。既蘇,周果死。

記異

有道士講經茅山,聽者數百人。中講,有自外入者,長大肥黑,大罵曰:「道士奴!天正熱,聚眾造妖何為?」道士起謝曰:「居山養徒,資用乏,不得不爾。」罵者怒少解,曰:「須錢不難,何至作此!」乃取釜竈杵臼之類,得百餘斤,以少藥鍛之,皆為銀,乃去。後數年,道士複見此人從一老道士,須發如雪,騎白驢,此人腰插一驢鞭從其後。道士遙望叩頭,欲從之。此人指老道士,且搖手作驚畏狀,去如飛,少頃即不見。

豬母佛

眉州青神縣道側有一小佛屋,俗謂之「豬母佛」,雲百年前有牝豬伏於此,化為泉,有二鯉魚在泉中,雲:「蓋豬龍也。」蜀人謂牝豬為母,而立佛堂其上,故以名之。泉出石上,深不及二尺,大旱不竭,而二鯉莫有見者。餘一日偶見之,以告妻兄王願,願深疑,意餘之誕也。餘亦不平其見疑,因與願禱於泉上曰:「餘若不誕者,魚當複見。」已而二鯉複出,願大驚,再拜謝罪而去。此地應為靈異。青神文及者,以父病求醫,夜過其側,有髽而負琴者邀至室,及辭以父病,不可留,而其人苦留之,欲曉乃遣去。行未數裏,見道傍有劫賊所殺人,赫然未冷也,否則及亦未免耳。泉在石佛鎮南五裏許,青神二十五裏。

王翊夢鹿剖桃核而得雄黃

黃州岐亭有王翊者,家富而好善。夢於水邊見一人為人所毆傷,幾死,見翊而號,翊救之得免。明日偶至水邊,見一鹿為獵人所得,已中幾槍。翊發悟,以數千贖之。鹿隨翊起居,未嚐一步舍翊。又翊所居後有茂林果木,一日,有村婦林中見一桃,過熟而絕大,獨在木杪,乃取而食之。翊適見,大驚。婦人食已棄其核,翊取而剖之,得雄黃一塊如桃仁,及嚼而吞之,甚甘美。自是斷葷肉,齋居一食,不複殺生,亦可謂異事也。

徐則不傳晉王廣道

東海徐則隱居天台,絕粒養性。太極真人徐君降之曰:「汝年出八十,當為王者師,然後得道。」晉王廣聞其名,往召之。則謂門人曰:「吾年八十來召我,徐君之言信矣。」遂詣揚州。王請受道法,辭以時日不利。後數日而死,支體如生,道路皆見其徒步歸,雲:「得放還山。」至舊居,取經書分遺弟子,乃去。既而喪至。予以謂徐生高世之人,義不為煬帝所汙,故辭不肯傳其道而死。徐君之言,蓋聊以避禍,豈所謂危行言遜者耶?不然,煬帝之行,鬼所唾也,而太極真人肯置之齒牙哉!

先夫人不許發藏

昔吾先君夫人不僦宅於眉,為紗穀行。一日,二婢子熨帛,足陷於地。視之,深數尺,有大甕覆以烏木板,先夫人急命以土塞之。甕有物如人咳聲,凡一年乃已,人以為此有宿藏物欲出也。夫人之侄之問者,聞之欲發焉。會吾遷居,之問遂僦此宅,掘丈餘,不見甕所在。其後某官於岐下,所居大柳下,雪方尺不積;雪晴,地墳起數寸。軾疑是古人藏丹藥處,欲發之。亡妻崇德君曰:「使吾先姑在,必不發也。」軾愧而止。

太白山舊封公爵

吾昔為扶風從事,歲大旱,問父老境內可禱者,雲:「太白山至靈,自昔有禱無不應。近歲向傳師少師為守,奏封山神為濟民侯,自此禱不驗,亦莫測其故。」吾方思之,偶取《唐會要》看,雲:「天寶十四年,方士上言太白山金星洞有寶符靈藥,遣使取之而獲,詔封山神為靈應公。」吾然後知神之所以不悅者,即告太守遣使禱之,若應,當奏乞複公爵,且以瓶取水歸郡。水未至,風霧相纏,旗幡飛舞,髣髴若有所見。遂大雨三日,歲大熟。吾作奏檢具言其狀,詔封明應公。吾複為文記之,且修其廟。祀之日,有白鼠長尺餘,曆酒饌上,嗅而不食。父老雲:「龍也。」是歲嘉佑七年。

記範蜀公遺事

李方叔言:範蜀公將薨數日,須發皆變蒼,鬱然如畫也。公平生虛心養氣,數盡神往而血氣不衰,故發於外耶?然範氏多四乳,固與人異,公又立德如此,其化也必不與萬物同盡,蓋有不可知者也。元符四年四月五日。

記張憨子

黃州故縣張憨子,行止如狂人,見人輒罵雲:「放火賊!」稍知書,見紙輒書鄭穀雪詩。人使力作,終日不辭。時從人乞,予之錢,不受。冬夏一布褐,三十年不易,然近之不覺有垢穢氣。其實如此,至於土人所言,則甚異者,蓋不可知也。

記女仙

予頃在都下,有傳太白詩者,其略曰:「朝披夢澤雲。」又雲:「笠釣清茫茫。」此非世人語也,蓋有見太白在肆中而得此詩者。神仙之道,真不可以意度。紹聖元年九月,過廣州,訪崇道大師何德順。有神仙降於其室,自言女仙也。賦詩立成,有超逸絕塵語。或以其讬於箕帚,如世所謂「紫姑神」者疑之。然味其言,非紫姑所能至。人有入獄鬼、羣鳥獸者讬於箕帚,豈足怪哉;崇道好事喜客,多與賢士大夫為遊,其必有以致之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