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生死(一)
孟子曾經說過一段很繞口的話,至少是後來明白讀到那本書的時候,這麼覺得的。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究竟是生是死,但觀人心。
其實空穀與明白都從來沒有好好考慮過生死的問題,生死在他們眼裏,隻是一個閉眼而已,更談不上什麼交代後事之類的事情。但在洞庭山莊裏,兩人同時感到了生死一線的危機,雙雙對視一眼,想著,或許跟對方死在這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當然能活著更好。
端木玉趁著兩人商量的時候,早早在陣中布置好了人手,竟是算準了他們一定會回來。
明白剛剛踏入陣中,便感到了衝天的殺氣,不禁苦笑道:"本還存著他們是不是追出去的想法,結果還真的是自投羅網了。也不知道端木玉哪裏來的信心,真的以為我們不會泅水而去。"
空穀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小聲說:"是我有一次半夜被他拖去喝酒,自己說的。"
明白第一次有了無語問蒼天的感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抿嘴,拔出了劍,說:"既然生門的位置已經闖不出去了,就往死門的地方吧。置之死地而後生,總是有辦法的。"
空穀抓住了明白的左手,說:"這次你可別想甩了我。"
明白輕輕一點頭,用力回握住空穀的手,朝東邊衝了過去。
兩人一路斬殺眾人,好不容易快到了死門之處,卻都有些力竭了。
似乎有人就瞄準了這個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殺氣,明白沒有看都知道,那是江葒的殺氣。沒有多想,立刻推開了空穀,閃過了臨門一劍,卻還是被江葒割傷了左邊眼角。捂住了流血的眼睛,又拿起劍,重新站了起來。
此時空穀已經消失在了霧中,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明白想去救援,卻被江葒時不時冒出來的一劍,逼得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眼角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血,又加上內力的渙散,眼前開始發黑。本是用劍拄著身子不倒,卻因為連內力都注入不了,"春寒"變回了軟劍的模樣,人立刻摔倒在地。
江葒聽到了響聲,慢慢走到了明白身邊,將劍從她手中拿走,一腳踩在了她左眼的傷口上,大喝道:"我抓到明白了!"
空穀被這一喊聲驚得一分神,也被端木玉刺中了腿部,跪倒在地上,被劍架住了脖子。
端木玉在空中比了兩個手勢,白霧立散,顯露出了狼狽的明白與空穀,還有洋洋自得的眾人。
江葒見霧氣散了,立刻點主了明白的穴道,蹦蹦跳跳來到了端木玉身邊,問道:"二師兄,你想怎麼處置這兩個人啊?"
端木玉依葫蘆畫瓢,也點主了空穀的穴道,不再看江葒一眼,緩緩走到了明白身邊,蹲下身子。如同撫摸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一般,將她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輕輕碰了碰她眼角的傷口,問道:"疼嗎?"
明白真的不懂,真的完全不懂端木玉在想什麼,開口問道:"為什麼你一次次布下殺招,卻從來不殺我?端木玉,你究竟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端木玉笑了起來,幹脆坐到了地上,將明白的頭擱置到自己的膝蓋上,說:"要的,自然是你。我不過是想告訴你,無論你怎麼逃避都好,無論你怎麼反抗都好,無論你怎麼掙紮都好,你都逃脫不了我的懷抱。明白,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女人。回來我身邊吧,再也不要離開了。如果你真的想給你爺爺報仇,我來幫你。我之所以會那麼做,還不是被那些掌門逼的?我們一起殺了他們,然後我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就再也沒有人敢對我們兩人不敬了。"
明白漸漸看懂了他看似清明的眼神下隱藏的瘋狂與執著,說:"端木玉,你瘋了。"
端木玉點點頭,說:"是你讓我瘋了的,明白。我開始是真的存了心要利用你,利用你打擊大師兄,利用你得到信天教的支持。可你讓我改變了想法,因為你是第一個開口說要保護我的女人。小白兒,跟我回去好不好?"
明白仿佛一口氣哽在喉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寒而栗,說:"端木玉,你真的瘋了。"
端木玉捧起了明白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我瘋了,為你而瘋。"
空穀大吼道:"端木玉,你放開她!"
端木玉輕輕笑了起來,傲然地說:"給本座廢了空穀的右手。"
"不要!"明白立刻叫道:"端木玉,不要,求求你,不要。"
端木玉早知道明白會這麼說,揮手讓拔劍的弟子住手,說:"好,我不廢他的右手。但你要怎麼補償我,我親愛的小白兒?"
明白一咬舌尖,口中充滿了血腥味,才勉強讓自己穩住了心神,說:"我把自己的手給你。"
端木玉立刻出手,掰斷了明白的右臂,說:"這可是你說的。"
明白死死咬著嘴唇,才沒有叫出聲,大喘氣了好一會兒,卻還是臉色慘白,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