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來了。沒有太陽,天色陰暗,仿佛一口碩大無比的黑鍋倒扣在石佛鎮的上空。原本人煙就不稠密的石佛鎮,顯得更加冷清,偶爾出現在街上的人一個個縮著肩胛,低眉順眼,像遊走的陰魂幽靈。
從石佛鎮開出的2路公交車上,隻有寥寥的五六個人。戴著藍色工作帽的女售票員仍然好像沒有睡醒似的,用蚊子般大的聲音報著站名:“貞節牌坊到了,有下車的沒?下車的把票拿出來看一下。沒買票的買票了。下一站夾皮溝,到站的乘客請往門口走。”
女售票員一邊說一邊抬起厚重的眼皮往車外看了看,又上來二三個人。她的目光與一個濃眉大眼小夥子的目光碰在一起,那個小夥子濃濃的眉挑了挑,衝她陰冷地笑笑,獨自走到車的最後一排坐下來。他抬手撓了撓後脖項,好像有一些癢癢。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大眼睛濃眉毛的小夥子脖項靠後的地方,有一圈深深的牙痕。
女售票員又往車外看了看,她看到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壯漢一前一後往石佛鎮主街方向走去。他們與自己的方向正相反。“走咧,沒人了。”女售票員“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坐在車後的大眼睛濃眉毛小夥子透過破爛的2路車窗玻璃向後看去,他望著那個老太太和壯漢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他努力大張了兩次嘴巴,白森森的上牙和下牙磨了又磨,象狼要撲食前的動作,殘忍而暴虐。
走向石佛鎮主街的老太太和壯漢,是葉老太和她的兒子葉石大。在葉石大的身上,還背著一個髒兮兮的蛇皮袋,裏麵鼓鼓的,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這對怪異的母子從石佛鎮通往省城的那條縣級公路上走來,走過野貓嶺,走過觀音橋,走進石佛鎮。他們的穿著和普通的鄉下人沒有差別,生活在石佛鎮上的那些很有些看不起鄉下人的鎮上人,沒有誰會注意到這兩個人的到來,更不可能有人會去猜測,他們到石佛鎮來要做什麼,在不久的將來,這對母子的行動會對他們帶來如何致命的傷害。
張家金玉店就在石佛鎮主街從北數第一家,站在門口,可以清晰地看到貞節牌坊上寫著的貞女大字。張三萬老板近期一直憂心衝衝,因為玉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所有的人們好象都越來越窮,錢不知到流到哪裏去了。不定期到石佛鎮進玉貨的外地商販小老板更少,他不得不把玉貨的批發價一降再降。近幾年,因為做玉貨生意的人太多,門簾鋪子不算在內,那些拿一個破布在街道旁一鋪,擺上大小掛件、佩件就叫賣的小商販越來越多,三核桃兩棗的,能賺一點錢就急猴猴地出手。這不等於砸玉器行的生意嗎?等玉貨賣到和冬白菜一個價時,大家就都別想靠玉貨賺錢糊口了!
這時候,張三萬端著紫砂茶壺,正坐在櫃台裏犯愁,門口一暗,堵上來一個大漢。
“娘,走快一點。”葉石大扭回頭喊:“這家裏好像有咱們要的貨唉!”
瘦小枯幹的葉老太隨後跟進來,她的兩眼有些僵硬發澀,迷迷著能通過一條縫兒看張三萬的貨櫃。她目光所看的,是張三萬擺在櫃台裏的那些玉佛手。
“玉佛手,要多少錢?”葉老太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鼻音,好像有多少天沒有喝水口幹舌燥的樣子。
張三萬上下打量這對母子,看他們的穿著打份,根本不象是從大地方來的有錢人,便猜測可能是附近山溝裏來趕街的窮苦鄉下人,就有些不愛搭理,眼皮也不抬說:“一個30元。”
“一,二,三……共五個,你家裏還有嗎?”老太太不動聲色地問。
“就這些個了。”張三萬沒好氣地說。他想,你要那麼多當地瓜燒著吃呢?又買不起,幹嗎要問那麼多!
沒想到葉老沒有猶豫說:“都買了,如果你還有,照這個價我全部要了。”
張三萬大吃一驚,財神竟然長得這般摸樣,急忙喊自己的胖女人出來,把屋裏的10件石玉佛手都取出來,大小共15件。
“你不是隻這5個嗎?”葉老太問。
“這個,這個——”張三萬一幅商人的萬變嘴臉,尷尬地笑了笑說:“屋裏還有幾個,我這人忘性大,你老人家別生氣。”一扭臉訓訓斥自己的胖女人:“賤貨,為啥不把貨上全呢?差點讓老子丟了發財的機會。”
胖女人一身肥肉,隻穿著一個短汗衫,幾呼是裸著兩個如球一般碩大的xx子。胖女人白了張三萬一眼,沒說話,隻是小心地把貨櫃上的玉佛手和屋裏剛拿出來的玉佛手一個一個擺在櫃台上。“你們點一點,15個,唉呀這玉佛手可是好東西,去鬼鎮邪防小人,外地的大老板最喜歡上這種貨,也是今年流行的貨,你們一瞧就知道是識貨人!”